看完秦始皇金人,恰好有使者來報:故浚稽将軍趙公恭請長孫殿下、張侍中過府一叙。
劉進聽了,就看向張越。
張越連忙說道:“老将軍相邀,敢不從命?”
于是,兩人便跟随使者,驅車來到了趙破奴在長安的官邸。
作爲霍去病麾下的大将,趙破奴曾功封從骠候。
從骠從骠,從骠騎将軍是也!
就差沒有明着宣告天下——趙破奴乃霍去病麾下最信任的大将了!
雖然後來,因元鼎酌金之事而失候。
但,趙破奴并未搬離天子所賜的從骠候侯府。
哪怕後來再度拜爲浞野候也是如此。
他始終是以骠騎将軍門下第一戰将,最忠實的走狗自居。
而舊從骠候侯府,位于長安城的中軸線上,與武庫相鄰。
此地,素來戒備森嚴,非等閑人可以出入。
張越與劉進走下馬車,就發現,趙府門前的道路,都已經被清掃過了。
空氣裏甚至還能聞到茱萸的氣味。
而趙府門口,更是熙熙攘攘,擠滿了人群。
一個身着甲胄的老将,站在人群之前,見到劉進和張越,立刻帶着人迎上前來,拜道:“老臣趙破奴,率阖府上下,恭迎長孫殿下、張侍中……”
劉進立刻上前,扶起這位老将軍,笑着道:“孤乃晚輩,當不得将軍與諸君如此大禮!”
張越也是上前敬拜:“晚輩張子重敬問老将軍安!”
對于這位大漢的戰将,張越素來心懷崇敬。
這位老将軍,跟随冠軍侯骠騎将軍霍去病南征北戰。
他曾血灑臯蘭山,沖鋒在第一列!
也曾跨越大漠,跟随霍去病遠征萬裏,禅姑衍而封狼居胥山。
自霍去病病逝,而衛青抱病,他又一度撐起了漢軍的脊梁。
十七年前,匈奴人與西域樓蘭、姑師等聯合起來,共同阻斷絲路,截殺漢家商旅和使者。
天子聞之勃然大怒,命趙破奴挂帥,統帥數萬漢騎出居延。
趙破奴指揮漢軍,一路西進,長驅直入,先滅姑師,後滅樓蘭。
尤其是滅樓蘭一役,堪稱經典。
此役趙破奴率八百漢騎,直入樓蘭王都,枭首樓蘭王。
這一戰,立刻撕碎了匈奴人千辛萬苦糾結起來的西域反漢聯盟。
更将漢家兵威,深深刻入西域諸國記憶之中。
從此,西域三十六國,或許敢與匈奴人眉來眼去。
但……
再敢公開爲匈奴人殺戮漢使、截斷絲路,乃至于圍殺漢商的一個也沒有了。
就連烏孫人,也是膽戰心驚,上表來使。
後世人常說,漢武窮兵黩武。
然而……
自己的國民和使者在外被人侮辱、傷害,不興兵複仇,難道要學明清兩代那樣,宣告天下:天朝棄民,背棄祖宗宗廟,出洋謀利,朝廷概不過問?
那樣的國家,那樣的統治者,何德何能,爲天下王,做百姓父母?
“大約,這也是爲何,獨漢能爲漢族的緣故吧……”
中國朝代那麽多,但隻有大漢能爲諸夏民族的代稱。
爲什麽?得民心!百姓認同!
而在如今的西域,經曆了趙破奴和李廣利的雙重教化和洗禮後。
漢家商人,再無生命威脅,穿越諸國,連盜匪也不敢侵害。就生怕因此引來大漢騎兵的報複!
那些對漢室有所了解的王國,甚至戰戰兢兢,漢人漢商在其國内,是超級公民,是特權階級,可以橫着走的。
因爲,他們知道,但凡敢侵害漢人、漢商。
那麽,信奉者大複仇主義的漢人朝廷和軍隊,馬上就會以泰山壓頂之勢來報複!
而漢家邊塞的駐軍,更是隻要聞說有漢人受辱、被殺,立刻都會嗷嗷叫着複仇。
正因如此,張越聽袁常說,在漢家别的商賈最愛偷稅漏稅,獨獨出塞的商旅,會主動上繳商稅。
這是因爲,他們知道,自己交的稅,會用在保護自己的軍隊身上。
趙破奴卻是饒有興緻的打量着自己面前的張越,良久他意味深長的對張越道:“侍中,國之幹臣啊!”
對趙破奴來說,張越在長安這些天來的所作所爲,他一直在關注。
最開始,他關注是因爲張越幸進,想要走後門。
但在現在,他卻是因爲張越帶來的改變了。
這個年輕人,與長孫交好,因他之故,長孫變了。
變得更像當今,而非乃父。
這讓趙破奴真是老懷大慰!
他,素來自诩爲冠軍景恒侯的門徒,是景恒侯最忠實的走狗!
但,儲君卻與谷梁等主和派走的很近。
更讓趙破奴不滿的是——儲君劉據竟然信任李禹!
李禹是誰?
李敢的兒子!
當初,景恒侯射殺李敢,因此被迫率軍遠征,在大漠暴卒。
其後,小冠軍侯也莫名死于泰山腳下。
與此同時,李禹等李家人,卻開始依附到太子麾下。
李禹有個妹妹,甚至爲太子妃嫔。
李家的兄弟李陵也曾官拜騎都尉,用爲大将。
這引發了整個霍去病集團的嚴重不滿!
儲君未來即位,若重用李氏和谷梁之說,那豈非等于打斷武人的脊梁?更有甚者,可能會危及冠軍景恒侯的身後名!
而所有的霍去病部将都不會答應!
當初,李陵兵敗浚稽山,未嘗就不是路博德故意爲之的。
趙破奴雖然沒有去問過路博德,但也能猜到一些這位昔年同袍當初的心中想法。
景恒侯暴卒,而其遺腹子小冠軍侯也莫名暴卒。
憤怒與懷疑,猜測和質疑,早就充斥于冠軍景恒侯部下大将胸中。
李氏卻貴幸于儲君!?
在法律手段無法取證和無法報複的時候。
将軍們就會采用自己的手段來爲景恒侯和小冠軍侯讨還公道!
這亦是春秋大義!
若天下無道,臣子憤懑和仇恨不得宣洩。
那麽,仁人志士,英雄豪傑,當站出來挽天傾,用鮮血修正脫離正義軌道的世界。
本來,趙破奴已經絕望了。
太子無可救藥的親信谷梁,親近李禹之流。
國家社稷,沒有未來,沒有希望。
他已經老了,要死了。
何惜此身?
但張越的出現和長孫的改變,又讓他重拾希望。
若長孫能夠挽救回來,那麽國家就有未來,社稷就有希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