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他還是霍去病的腦殘粉。
史上名将千千萬,最讓張越五體投地,甚至甘願效死的人,除嶽爺爺外,就是霍去病了。
不過,此事也給了張越一個啓發。
“我或許未來該回溯《戰争論》的内容,将之翻譯成此時之文字,使天下人皆讀之……”
毫無疑問,《戰争論》是後世西方最重要的軍事著作,甚至可以說整個近現代軍事史上最好的軍事著作!
它直指問題核心,直接揭露了戰争的本質。
若可以提前兩千年,使之出現在中國,那麽必定徹底改變世界!
老人卻還沉浸在震驚之中。
斷匈奴右臂,乃是國家的國策。
既是國策,自然是秘而不宣的。
至少,不到一定級别的人,根本接觸不到這個計劃。
然而,就在這長安城外的南陵縣,他卻從一個十幾歲的年輕人嘴裏聽到了這個朝堂謀劃了數年之久的戰略計劃。
錯非這個年輕人穿着樸素,看樣子也不是什麽富貴人家的子弟。
他幾乎都要以爲,朝堂有人亂洩軍國之事了!
“後生,老朽聽你說:戰争是政治的延續,戰争是政治通過另一種手段的解決,政治是目的,而戰争是手段……這話是你自己想的?”老人輕聲問道,但語氣之中,卻帶着些許的質疑。
這是他多年屢試不爽的手段,也是被坑的太多,自然磨煉出來的應對之法。
基本上,近年已經很少有人可以在他這裏占到便宜了。
“不敢瞞長者,這些确實是晚輩個人的一些淺見……”張越自是不怵,這些話的作者的祖宗都不知道在哪裏玩泥巴。
“哦……那想必,你還有不少類似的想法喽……老朽生平最愛的便是聽年輕人說事……”老人輕笑着道:“後生如是不嫌棄老朽,不妨說出來聽聽,如是說的好,老朽便舉薦後生爲南陵縣今年的秀才……”
“秀才?!”張越聽到這個詞語,心髒都不争氣的跳動了一下。
漢之秀才,可不是後世科舉考試的最底層。
所謂秀才,出自《管子》:農之子常爲農,樸野不慝,其秀才之能爲士者,則足賴也。
翻譯成通俗的話說,就是農民的兒子,有優秀的才能與非凡的能力,生而知之,任何事情都可以做的特别優秀人才!
在如今,秀才與孝廉、賢良、方正,共同組成了漢室察舉制度的系統。
自有舉秀才以來,但凡被舉者,至少一個縣令是跑不掉的!
而整個關中,一歲秀才、孝廉、賢良、方正的名額加起來,不過二十個。
至于南陵縣,已經整整十年,沒有出過秀才了。
上一個秀才,還成爲了南陵的恥辱。
甚至是整個天下的恥辱!
若有一個秀才身份在身上,那麽,無論是儒家,還是公孫氏,都不可能在輕易動他了。
隻是……
一個非儒生的察舉制度之下出來的士子?
上一個這樣的人,恐怕還得追溯到二十年前,大将軍衛青舉薦鹹宣。
張越雖然有些不太相信,眼前這個老人,能有這樣的能力,可以頂着儒家和公孫氏給自己按一個秀才身份。
但,多結善緣,多交朋友是對的。
況且,以他現在的身份地位,這樣一個非富即貴的老人,能夠願意聽他說話,聽他闡述自己内心的志向,本身就已經彌足珍貴了。
如今可不是三四十年前,那個百家争鳴,百花齊放,貴族競相籠絡人心的時代。
現在,儒家獨尊,買方市場早已經變成了賣方市場。
儒生們說你是小人,你就得是小人!
連個辯駁的餘地也沒有!
張越于是笑道:“區區小子,偶思之言,能得長者喜歡,自當言無不盡……”
“善!”老人眼中露出欣賞的眼色。
他就喜歡這樣的年輕人。
旁的不說,這個南陵的黃老士子,在他面前表現出來的銳氣、風采和言行,讓他想起了,黃老學派鼎盛之時的那些人傑。
他可沒有忘記,曾幾何時,整個帝國的框架,都是黃老大臣設計的。
哪怕是如今,這個帝國,也依然留有着他們的政治遺産。
原本他還懷疑,這個年輕人,恐怕是從别的什麽地方,聽到或者說抄到這樣的話,就拿在自己面前來獻寶了。
但,看他反應和态度,完全不像。
且,他能坦然面對,并且願意與自己深入讨論。
這就錯不了了!
在其他方面,老人可能自歎不知,但論起軍事理論……他自認爲,整個天下,能與他比肩的也就那麽三五人而已。
“年輕人,老朽聽你說:戰争是政治的延續,不知這其中,還有沒有的别的說法?”
“有!”張越恭身道:“晚輩私以爲,政治是目的,而戰争是手段,政治不僅引發戰争,而且支配戰争,故政治的性質決定了戰争的延續!”
“就如如今,漢匈戰争……有人以爲,這場戰争延綿日久,虛耗國力,導緻民不聊生,國家困頓,但他們豈知,這場戰争一開始,便無法結束……除非漢滅亡或者臣服匈奴,或者匈奴滅亡或者擊敗大漢,否則,不可能止歇!”
“因爲這場戰争,不是一家一姓之争,不是一地一時之争,而是兩個民族,兩個文明,兩種生活方式和兩種截然不同,南轅北轍的價值觀碰撞在一起的激烈沖突!”
“吾國,諸夏貴胄,右祍農耕之國,吾族,始自炎黃,自倉颉造字,三王治世,便上孝君父,下順父母,中養妻兒!”
“而彼匈奴者,率獸食人,無禮儀法度,父子昆仲同廬而居,逐水草而居!”
“我們創造,他們毀滅,我們文明,他們野蠻,我們忠君孝順,而彼輩無父無君!”
“是故,對匈奴的戰争,不僅僅是雪國恥,也不僅僅是爲了報仇,而是爲了諸夏民族,爲了子孫後代,千秋萬世!”
“是故,晚輩私以爲,當對匈奴的戰争開始的那一刻,這場戰争,就注定了不可能再和平收場,漢與匈奴,不倒下一個,戰争不可能結束!”
“因爲,此乃政治的性質,決定了戰争的延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