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秦政扛着鋤頭回到家,看到的,就是一個頂着油光锃亮的大光頭的和尚,正坐在飯桌上對着他玩味而笑。
“政,你的日子過的不怎麽樣嘛。”
他目光落到秦政那一身粗布麻衫之上,還有那曬的黝黑了不少的皮膚,他得意的擡了擡手裏的小酒壺,笑道:“這才三兩酒,而且還是這種摻了水的燒刀子,味道這麽粗,說實話,我都沒舍得喝,生怕一不小心一口給幹沒了,你回來就沒得喝了,所以,我在等你回來共飲呢。”
秦政放下了手中的鋤頭,随意的豎在牆後,問道:“清言,這位是……”
“這位是三藏大師,是梵天禅院的禅師!”
慕清言回答的言簡意赅,說道:“昔年我曾跟他有多些微淵源,他是來尋我叙舊的。”
“原來是三藏大師。”
秦政雙手合十,尊敬道:“見過三藏大師。”
“行啦,别裝啦,别人不知道你,我還能不知道麽……我就不信,你會忘記我。”
三藏一臉鄙夷。
“大師,政他已經失去了過往的記憶了。”
慕清言輕聲說道。
“是麽?”
三藏臉上滿是不以爲然,冷笑道:“就算失去了記憶,我也不信你會忘記我……行吧,你愛裝就裝,我是懶的搭理你,我這回來這裏,是找你喝酒的,你有酒,那就再好不過了,說真的,我是真不願意把師兄給我留下的美酒跟你共享,這樣就太對不起他了,來,喝吧。”
說着,他拿過秦政的燒刀子,給他斟了一碗酒。
而後,又拿過梵天般若送給他的酒壺,給自己倒了一杯……
百歲釀乃是梵天般若以絕世珍果醞釀百年方得的美酒,味道自是無可挑剔,随着美酒倒出,那如琥珀般剔透的美酒沉在杯底裏,看來便讓人忍不住食指大動。
而濃郁的酒香,已是将燒刀子的辛辣之味盡都遮掩。
慕清言臉上露出了些微的窘迫愧疚神色……
她看着桌上兩杯酒,又看了秦政一眼。
一杯寡淡如水,看來跟白開水也沒什麽兩樣,聞起來更覺刺鼻。
而另外一杯,卻俨然絕世稀珍,兩相對比之下,更是相形見拙。
“既然大師想喝,那我就奉陪一二就是了。”
秦政臉上倒是沒什麽異色,坐了下來,将那杯燒刀子挪到了自己的面前。
“慢點喝,這酒不僅難喝,還少,要不兩口就沒了。”
三藏感歎道:“不過若是正常人家,經過一天的勞作,休息的時候能有這麽一壺老酒,那得是多無上的享受……想起那段時間裏,被你追殺的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别說酒,水都沒有,那會兒我渴的狠了,連自己的尿都喝過,現在想想,真不是人過的日子啊。”
慕清言瞳孔猛然一縮,震驚的看着三藏。
她是真不知道,三藏竟然還被秦政追殺過?
“别戒備,弟妹……你還不知道我倆的關系吧?”
三藏也不與秦政碰杯,笑呵呵的将百歲釀一飲而盡。
秦政也喝。
不過隻喝了三分之一……
“還真舍不得喝了?”
三藏譏諷道:“怎麽,奢華的日子過慣了,現在這樣的生活,還習慣麽?”
“很習慣,比起以前端坐在皇宮之内,現在的日子,更像是一個普通人過的。”
秦政轉着手裏的酒杯,看着三藏淡淡說道。
慕清言震驚的看着秦政,驚道:“政……”
秦政對着她笑了笑,沒解釋,但這一笑,卻分明将一切都解釋清楚了。
“哈哈哈哈,弟妹,你該不會以爲他到現在還什麽都沒想起來吧?”
三藏大笑道:“這麽說來,你也是天真的夠可以的,這小子還真能裝,竟然能蒙騙你這麽久,把你肚子都給騙大了……看來,越是沉默寡言的男人越是會騙人啊,因爲不怎麽愛說話,所以破綻也就很少了。”
“我之前确實是有一段時間忘記了一切,但這個時間并不算長……隻是我突然發現,用秦正的身份生活,是一種很不錯的感覺。”
秦政說道。
“我知道的……我猜到了。”
慕清言輕聲說道:“你多少是有些變化的,這變化很小,但瞞不過把全部心思都放在你身上的我的……”
“那就好,我們也算是心照不宣了。”
秦政微笑說道。
三藏笑道:“慕閣主風華絕代,芳名響徹天下,不知道多少英雄貴胄爲你神魂颠倒,現在甚至連大秦開國皇帝都被你征服,爲你甘做農夫,學習下地鋤田的本事,看來,慕閣主的裙下之臣中,又要多一個重量級的人物了。”
“我也願爲他素手做調羹,縱然粗布荊钗,我也是甘之如饴。”
慕清言輕聲道:“到底是誰被誰征服,這可不好說。”
“唉……這話說的……”
三藏忍不住捂眼,又把手中的酒一飲而盡。
還是不跟秦政碰杯。
秦政同樣跟着喝了一半……
慕清言幫他把酒斟滿。
三藏感歎道:“用蘇小友的話來說,你們兩個這是在撒狗糧吧?讓我等單身狗看的眼睛都要瞎了。”
聽得三藏提起蘇景。
秦政面無表情,慕清言臉上卻露出了些微窘迫神色。
蘇景……
秦政淡淡問道:“你是來找我報仇的麽?”
“我隻是來找你叙叙舊,僅此而已。”
三藏歎道:“慕閣主看不出來,你還看不出來麽?我現在的狀态……嘿,你們父子兩個一見面就是打生打死,俨然不可調和的絕世之敵,可偏偏在坑我這一項上,卻默契的不行,當年你将我殺的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幾乎是生死兩難,好不容易以我師尊犧牲性命爲代價,才算是爲我撿回了一條命來,可現在,卻又被你兒子把我唯一的希望給奪走了,臨死之前,突然想找老兄弟聊聊天,關心一下你在人族的世界生活的怎樣,是否已經學會了人類的感情……怎樣,我這做兄長的,可還夠意思?”
“兄……兄長?”
慕清言震驚的看着三藏。
她感覺三藏的每句話她都懂,但合在一起,她就不懂了。
秦政沒什麽解釋的意思,三藏很體貼的對着慕清言笑了笑,說道:“我不是他的親兄長,但若是論關系,我該是他的族兄……從小一起長大,可算是無話不談的好兄弟,好哥們,當然,在我們那裏沒有哥們這一說,所以我們兩個競争,互鬥,可惜,我每次都鬥不過他,而他看來是對我不屑一顧,但我是真沒想到,他有了機會之後,竟然對我這般毫不留情,直接就把我給殺死了。”
“這不可能!”
慕清言斷言道:“決不可能,你那麽老,政還那麽年輕……你們怎麽可能是兄弟!!!”
三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