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景看過太多太多這種眼神……
無論是當初的韓無垢還是之前的董天邪。
這些人提起楚傾心之時,眼底深處的向往,簡直讓人困惑,這些人皆是入道至尊,哪一個不是人中龍鳳的存在,可偏偏都栽在了自己的母親身上。
狂徒臉上帶着遙想神色,輕聲道:“我還記得那時的場景,那是三月,繁花正盛,她就那麽突然出現了,然後狠狠的摔在了我的面前……”
“摔?”
慕清言有點困惑的問道。
“她修煉輕功,但太過好高骛遠,以至于飛的太高,真氣耗盡……就那麽直直的掉下來,摔進了我面前的花叢裏。”
狂徒帶着些莞爾的笑,道:“她很冒失的,嗯,行事作風完全就是顧頭不顧尾,想到什麽就去做,但後果如何,全然不顧,或者說全然想不起來,就好像少了根筋一樣……可偏偏就是她呀,每每總會有貴人相助,總能化險爲夷,就好像那次一樣,她摔了下來,如果沒我的話,起碼也得是一個骨斷筋折的下場,可偏偏我在,偏偏……我抱住了她,比疾追而來的襄桓更早一步。”
他看向了蘇景,搖頭道:“你一點都不像秦政,或者說你像極了傾心,簡直就好像是她一個人生下來的孩子一樣……無論是臉還是性格,都那麽相象,我這些年來一直默默關注你,但凡有人威逼于你,你完全不顧自己的實力是否能應對他們背後的勢力,總是先拔劍殺了再說……嗯,莽的模樣倒是跟她有八~九分相似。”
蘇景淡淡道:“我如果像她,估計當初就已經腦漿迸裂了。”
狂徒聞言……
臉色頓時一白。
苦笑道:“是啊,你若真完全像她,怕是也活不過阿房宮那十幾年的生活。”
蘇景提醒道:“還有,你跑題了。”
“啊,是啊,說起傾心,忍不住有些懷念那時的情景了。”
狂徒輕輕吐了口氣,說道:“那是襄桓第二次見我,第一次是在楚王宮之内,他當時看出我是個不會武功的廢物,然而再見之時,他卻震驚于我已然身有修爲……甚至于,真氣精純,根基紮實,俨然自幼苦修一般,查探之後,他才發現,我竟是傳說中的武靈聖體。”
“武靈聖體?”
慕容若忍不住驚叫了一聲。
聆月困惑道:“什麽是武靈聖體?”
慕清言解釋道:“是類似于火靈聖體和元靈聖體的一種體質,此體質者先天奇經八脈俱通,并非是火靈聖體那般通暢,而是宛若被絕世高手以自身真氣洗骨伐髓一般,這等體質,任何功法武技,基本上都是一觸既會,可說是武者夢寐以求的體質!”
狂徒說道:“當然,這些都是我事後才知道的,事實上當時襄桓并未露面,隻是暗裏窺探而已,而我自然也不知曉傾心的真實身份,隻是她落到了我的院中,恢複真氣自然耗費了不短的時間,那段時間裏,我們二人相談甚歡,許是許久未曾與人交流,分别之時,我竟鼓起勇氣央求她,可否常來看我……她隻是愣了一愣,便點頭同意了,她說反正我修煉輕功總是要栽的,既然如此,那便朝着這邊的方向,這個院子固定栽就是了,隻是你記得一定要接住我。”
說着,他忍不住搖頭輕笑,“現在想想,她身爲王女,自幼受教條束縛,喜歡天空,渴望飛翔……所以,才會對我同病相憐吧?那之後,我們又見了幾次,但每次,我都能給她驚喜,她當時是神海境界的武者,而我已在短短兩個月的時間裏,突破至煉氣九層……她震驚于我的修爲進步之快,更兇巴巴的威脅我,說不許超過她的修爲,可轉眼卻又親自下廚做了一鍋大雜燴爲我慶祝,嗯,我懷疑她當時是想毒死我,因爲真的太難吃了。”
蘇景說道:“你又跑題了。”
狂徒抱怨道:“你呀……我難得緬懷一下你母親,你何必打斷我?”
蘇景定定的看着他。
“好吧好吧……”
狂徒擺手,歎道:“繼續,總之,襄桓就在那之後的某一次出現了,當時他出手試探于我,而後發現我修煉的是似是而非的黑水玄劍訣,功法畢竟是我自行領悟而來,多少有些不妥,若就這麽修煉下去,突破神海境界,便是一個爆體而亡的下場,加上這段時間裏他一直默默關注我與傾心的交往,看出我本性純良……所以便動了愛才之心,哪怕我身爲秦國公子,卻還是力排衆議,收我爲徒,托了襄桓親徒的身份,我也終于可以走出院子,甚至于,無人敢再欺我,再敢欺負楚國保護神的弟子!”
蘇景問道:“這是你的道之真意與襄桓相同的原因?”
“大概吧。”
狂徒不置可否,繼續道:“之後我進步自然更快,甚至于很快便超越了傾心……她爲這還很着惱的揪着我抱怨了好久,可轉頭卻又笑嘻嘻的開心她終于有了靠山……反正不知道什麽時候,我與她似乎已經有了些微的情愫,很古怪的感覺,我姬妾那麽多,連孩子都生了好幾個,但偏偏……遇到她,我好像初次心動一般,而且有時回憶過往秦國時的景象,我發現我竟然在漸漸淡忘,忘卻在來楚國之前的記憶……甚至于,連我有幾個孩子都記不太清楚了,那時我還不以爲意,腦裏眼裏,都是傾心傾心……我傾心于她了,那段時間裏,我們的足迹遍布各地,我陪着她,到各處神奇的地方,天壇、死海、荒林……各處都留下我們的腳步。”
“然後呢?”
“然後的事情我想不起來了。”
狂徒定定的看着蘇景,臉上露出了似笑非哭的神色,苦笑道:“忘記了過去,沒有了未來,好像記憶裏隻有那一段跟傾心相處的記憶,就隻那一段記憶不停的重複重複,然後……待我醒過來之時,已經是時過境遷,多年以後……傾心不在了,師父不在了,所有人都不在了……好像,我睡了一覺,夢裏,我是秦政……但醒過來,我連秦政都不是,我就隻是狂徒而已,有着秦政記憶的狂徒……甚至連這記憶都是殘缺不全,世界全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