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燕師弟,”金世雄不敢托大,趕緊回禮,上下打量燕飛白一番,搖頭失笑道:“真是難以置信,燕師弟的真正相貌竟是如此,原本我還認爲那翩翩公子的形象就是燕師弟你的真實相貌呢!”
“現在看來,燕師弟确實有幾分機會俘虜聽濤閣弟子的芳心!”
“飛白與你們不同,”甯無畏解釋道:“他從小由我撫養長大,目的隻有一個,就是俘虜聽濤閣這一代傑出弟子的芳心!此前對孟家山城的女子出手,不過牛刀小試。”
金世雄聞言,雖然知道自家師尊智慧其深如海,不可測度,依舊升起一個有些大不敬的念頭:“不就是當年沒有追到聽濤閣的閣主柳夢殘麽,至于這麽耿耿于懷,還專門培養一個傑出弟子去追!”然而臉上神色不變,不露分毫心思。
“不過如此沉迷于男女情愛之事,實在是格局小了點。”金世雄多年行走江湖,多少也聽說過自家師尊當年的事情,養氣功夫還差了一點,不免在神态上被甯無畏看出一二。
“世雄,你是不是以爲爲師器量太小?!”指頭點着金世雄,甯無畏搖頭失笑:“我昆侖魔宗滅了白道巨魁長江幫,已經是聲勢大振,威懾江湖,無人敢于違逆!然而,普陀聽濤閣卻是例外!”
“當年,爲師是曾經追求過當代閣主柳夢殘,其人氣度超群,全身心都投在了武道之上。然而,因爲她違逆自身心意,不曾正面回應爲師的追求,直到如今,空耗數十年,修煉的素心決也未曾融我通達,踏入真我之境!”
“以往江湖十大宗師榜之中,爲師、孟希夷、柳夢殘的戰力都在伯仲之間,當在前三之列。但是柳夢殘因爲所修素心決,潛力跟深,遂被排在第一之位。”
“随着前日一戰,爲師擊殺孟希夷,在生死決戰之中,精神意境再作突破,閉關之後,已經隐隐摸到了煉虛合道的門檻。”
“此時此刻,爲師就是天下第一!”
睥睨群雄的神光四射,讓金世雄師兄弟二人都十分相信自家師尊的判斷。
“然而,素心決爲師當年也曾見識過,不愧是曾經進軍天道的天女慈航所創。隻要一個資質稍微傑出一點的弟子,就有機會破開宗師之境!”
“從而在宗師一級的人數上牢牢壓制我等魔道中人!這一點你們不可不信,因爲這不取決于個人的資質,而是由素心決與地獄行兩者功法本身的高下決定的!”
“千百年來,我魔道不是沒有驚才絕豔、橫壓當世之輩,但是一個人又怎能與聽濤閣數代積累的幾十位宗師相抗衡,唯有飲恨而終!”
“起點就相差一個層次,終點同樣差了一級。”甯無畏長歎:“即便我自忖當世無敵,卻難以再将地獄行神功推陳出新,大宗師之名難符其實。世雄你借鑒佛門經義,走出了新路,雖然不知前途爲何,但爲師已是極爲欣慰。”
“素心決,起點就是煉神還虛,終點是煉虛合道。而我們修煉的地獄行雖然較尋常功法高上一層,也隻是從煉氣化神開始,最終不過是煉神還虛!”
“這就是爲師忌憚聽濤閣弟子的原因,從融我到真我,晉升的契機隻需要靈機一閃。而人在生死關頭,困難處境,卻是最容易激發潛力的。”
“隻要我們昆侖一派子弟不出手,那麽聽濤閣弟子在江湖之上就沒有敵手——所向無敵看似美好,卻猶如未經雕琢的美玉,終究差了一層意思。”
甯無畏眼神之中狡詐之色一閃即逝:“何況,爲師還參照素心決,創出了雕龍決,飛白就是爲師最得意的傑作!飛白,你以雕龍決變化自身形象,走一圈給你大師兄看看。”
雷世雄一點也不明白何以叫燕師弟走一圈給自己瞧看,但也隻好瞪大雙眼望去。
燕飛白躬身應了,挺起腰時,深深吸一口氣,身形縮小了一圈,不再是肌肉卉突大漢的模樣,然後開步繞室而行,霎時走了一圈,便屹立不動。
嚴無畏道:“你可曾瞧出了一些什麽沒有?”
金世雄呐呐道:“弟子但覺燕師弟步伐潇灑飄逸,一派斯文儒雅的氣象,别的就瞧不出了。”
甯無畏喜道:“好極了,飛白,再走一圈給你大師兄瞧瞧。”
燕飛白應道:“是!”聲音雄壯響亮,威勢大增,身形恢複過來,接着邁開大步,又繞室走了一回。
甯無畏又問金世雄的意見,金世雄道:“燕師弟這一趟步伐剛健威武,大有一往無前之慨,氣勢極雄,人寰罕見。”
金世雄清楚地知道師父決不會光是教他瞧師弟的步伐,但是這雕龍決不過如此麽?是以心中甚是不安,然而除了這些之外,又别無所見。
甯無畏微笑道:“好極了,但這隻是爲師命他修習的許多儀态中的一種而已,這文武兩種步伐他已深得個中三味,極有成就。”
金世雄聞言再也忍不住:“聽師父的口氣,這兩種步伐似乎不含武功,若然如此,燕師弟如何據此對付聽濤閣的傑出弟子?莫非真要靠美男計麽?”
“非如此不行啊!”甯無畏歎息一聲,卻是轉開話題:“之前爲師是真的怒了,因爲無命出手,卻功虧一篑!生死關頭,竟然讓那孟師道借機突破!”
“原本爲師就覺得天下之大,唯有世雄、飛白以及孟師道三人資質傑出,此刻孟師道再做突破,隻怕已經與飛白你不相伯仲,甚至接近世雄你的境界了。”
“世間小說之中,常有這種所謂的主角,先是全家滅門,而後逃生,跳下懸崖不死,反而武功大進。反派主角仿佛腦殘一般,不斷送小弟讓他增長武藝,最後被主角反殺成功!”
甯無畏惱火道:“這孟師道的存在,讓爲師就如同那小說的反派主角一般腦殘!”
金世雄聞言,不禁有些想笑,問道:“既是如此,師父爲何還讓弟子出手,而不是親自出手,早早誅滅孟師道,這樣他絕無生機可言,以免留下大患?”
甯無畏搖頭笑道:“這次若然爲師出手,斬殺孟師道,下次遇到類似的情況,你們同樣會做此想。如此一來,你們成長之後再無對手,有何趣味!”
“何況爲師也有這一手伏兵妙着,便是飛白了。他日後非但盡得本門心法真傳,再加上聽濤閣的深厚底蘊,定然大有裨益。你得他之助,何懼區區孟師道?”
甯無畏能夠開口便說出“再無敵手,有何趣味”之言,斷然是一代枭雄的氣度,要知若是爲了穩據霸主之座,當然以早除後患爲是,但真真正正的英雄或枭雄,卻愁沒有對手而不肯輕易加害天才傑出之士。
若無與孟希夷生死相争,甯無畏又豈能百尺竿頭更進一步,摸到煉虛合道的門檻?!
所謂“英雄相惜”,其實也是相互砥砺,正是這等道理。
因爲非如此英雄,便無這等胸襟眼力得以相惜,由此推論,可知若無對手,世人焉知自己手段之高。
所以曹孟德需要煮酒論英雄,來彰顯自己武功,諸葛亮也要有司馬懿來輝映,正是此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