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玄派人招來她的兒子詢問因由。
老婦的兒子振振有詞地說:“今年天災,家裏已經沒有多少吃的了。再說,母親養我22年,我贍養了她26年,已經不欠她的了。”
鄭玄道:“既然你覺得已經還清了你母親的養育之恩,那就作罷……”
正在老婦絕望,其子慶幸之時,鄭玄又問默默垂淚的老婦:“請問老人家,你這兒子呱呱墜地之時幾斤重啊?”
老婦哽咽着答:“6斤。”
鄭玄又轉頭對兒子開口了:“兒女都是娘身上掉下來的肉,今天,你把從你母親身上得來的骨肉還給你娘,從此以後,她的生死就與你無關了。”說罷,喚人持殺豬的快刀過來。
老婦大驚失色,連忙撲上去阻攔。
其子一見小吏手中明晃晃的剔骨剜肉尖刀,吓得渾身直打哆嗦。
他“撲通”一聲,跪倒塵埃,一個勁兒地磕頭哭求:“大人,饒命啊,饒命!”并連連答應鄭玄,以後一定好好贍養母親,再也不敢慢待了。
就這樣,鄭玄三言兩語化解了一場“母告親子”的官司,最後的結果自然是皆大歡喜,那個兒子小心翼翼地攙扶着他的老母親回家奉養去了。
鄭玄在擔任鄉啬夫的第三年春天,有個叫李林的鄉民早起去田間撿到了一頭牛,他大喜所望,沒加多想就牽回了家。結果被人告發偷牛而被官府抓了起來。
人贓并獲,李林無言以對锒铛入獄。其妻哭哭啼啼找到鄭玄處。
鄭玄仔細詢問,得知她家尚留有牛撿來時的半截缰繩。便吩咐李林媳婦不要大事聲張,隻管悄悄把缰繩送來就好。
鄭玄拿着這截斷缰,以“救災扶貧”的名義走訪了幾個精心篩選出來的可疑戶,果然在一個叫李全的人家發現了端倪。
李全家裏間的滾石上正拴着一截缰繩,鄭玄取出随身帶來的斷缰一比對,斷面正好吻合。李全在事實面前不得不承認了偷牛系他所爲。
鄭玄不動聲色間就糾正了冤案,真相大白,李林得以出獄回家了。
對于自己主管的工作,鄭玄勤勤懇懇,十分認真,撫恤孤苦,甚得鄉裏的好評,不久便晉級而成爲鄉佐,大約相當于副鄉長的職位。
雖然上司器重,鄉親擁護,但鄭玄卻不安于鄉吏的工作,不願爲吏以謀生,而一心向往研究學術。
因此,他在做鄉吏的同時,還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機會刻苦學習,每逢休假日也不回家,而到學校中向先生請教各種學術問題。
他的父、兄對他癡迷學問、久不歸家也反感起來。一再地責備他不安心于工作,訓斥他不回家探望家人。
然父、兄的反對也改變不了他的志向,他仍堅持不懈地努力學習着。
到21歲時,他已經博覽群書,具有了深厚的經學功底,并精于曆數圖緯之學,兼精算術,成了一位滿腹才學的年輕學者了。
他利用工作之餘,如饑似渴地遍訪民間文人,很快,周圍已經找不到能夠教他的人了。
伴随着知識和學問的增長,鄭玄步入了青年時代。他雖然立志于潛心鑽研經學,并已具有了一定的經學造詣,但他相信學無止境,對自己所學到的東西從未感覺滿足過。
猶不滿足的鄭玄開始萌生了外出求學的強烈願望。
他一邊在鄭潛先生處研經問禮,一邊默默做着外出求學的準備。
此時,略有耳聞的家人正在積極給他準備婚事,試圖通過婚姻牽絆住他那顆不安于現狀的心。
父、兄精心爲其挑選的新人是水城人。
吉日那天,被喊回家的鄭玄依照家人吩咐将新人迎接回家。
拜堂入洞房之後,按理鄭玄應該挑開新娘的紅蓋頭,可鄭玄一門心思做着自己外出求學的打算,竟然忘記了此等大事。
因爲鄭玄有在睡前讀書的習慣,所以他捧起一本經書翻閱……看到心動之處,竟然還搖頭晃腦陶醉地吟哦起來。
直到一旁等待的新娘突然咳嗽一聲,他才想起沒給新人掀蓋頭。
愧疚不已的他懷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輕輕揭開了新娘的罩頭紅,隻見跳躍喜燭的明亮光暈下露出的是一張端莊秀美的臉。
鄭玄大喜,連連作揖道歉。
文靜的新娘緩緩站起來,伸手制止了他。慢啓朱唇,微微一笑:“夜深了,歇息吧!”
一向穩重的鄭玄,面對如水伊人的邀請,平生第一次慌亂起來。
他連忙幫新婦寬衣緩帶,懷揣着一顆砰砰亂跳的心,攙扶着軟若無骨、嬌羞不已的人兒,上了喜床……
當時的名士杜密,就是那個——和大膽反對宦官的“天下名士”李膺齊名、爲世人并稱爲“李杜”的人。
杜密升任太山太守、北海相,到高密縣巡視時見到了鄭玄。一番接觸之後,認爲他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名士見名士,難免惺惺相惜。于是,杜密就把鄭玄升調到郡裏爲吏錄,使他得到學習和深造的機會。
從此,鄭玄便結束了他的鄉吏生涯。
到了北海郡不久,鄭玄又辭去吏職,入太學授業。
他的老師名叫“第五元先”。
“第五”是中國的一個複姓,是舜帝之後——陳胡公與周武王之長女——大姬的後代,是當時京兆平陵的大姓。
“第五元先”曾任兖州刺史,是一位很有學問的經學博士。
鄭玄從師“第五元先”,先後學了《京氏易》、《公羊傳》、《三統曆》、《九章算術》等,俱達到了通曉的程度。
其中《京氏易》是西漢京房寫的,《公羊傳》是戰國公羊高傳述、西漢初成書的,這兩部書都是今文經學的重要典籍。《三統曆》是西漢劉歆寫的曆法,《九章算術》則傳說是西周周公姬旦所著,這兩部書都屬曆數之學的重要著述。
此後10年左右,皆爲鄭玄折節求學的時代。
他師事“第五元先”後,又從東郡張恭祖學習了《周官》、《禮記》、《左氏春秋》、《韓詩》、《古文尚書》等書,其中除《禮記》和《韓詩》外,均爲古文經學的重要典籍。
鄭玄向“第五元先”和張恭祖學習了今古文經學兩大學派的重要經籍後,尚不以此爲滿足,又從陳球受業,學習了《律令》。
在此期間,他還以明經學、表節操爲目的,遊學于幽、并、兖、豫各地(相當于今山東、河北、河南、山西一帶),遍訪名儒,轉益多師,虛心向他們學習,共同探讨學術問題。
讀萬卷書,行萬裏路,不辭勞苦,孜孜求道,鄭玄的青年時代,就是這樣匆忙而充實地過去了。
到了而立之年後,鄭玄已經成了一名有着較深造詣的經學家。
他的學問在山東(指的崤山以東,今天的冀魯豫一帶)已經可以說首屈一指、無出其右者了。
鄭玄雖然已經學富五車,但他自己卻毫不滿足,學無止境,越學反越覺得知識不夠用。
當他感到關東(指函谷關以東)學者已經無人再可請教了的時候,便通過友人盧植的關系,離開故國,千裏迢迢西入關中,拜扶風馬融爲師,以求進一步深造。這一年,鄭玄是33歲。
馬融是扶風茂陵(今屬陝西興平)人,爲當時全國最著名的經學大師,學問十分淵博。他遍注儒家經典,使古文經學達到了成熟的境地。他的門徒上千,長年追随在身邊的就有四百餘人,其中優秀者亦達50人以上。
隻是其爲人比較驕貴和講究,雖然門徒衆多,但他隻親自面授少數高材生,其餘學生則由這些高材生轉相授業。
鄭玄投學其門下後,三年多沒有見到馬融一面,隻能聽其高足弟子們的講授。
但鄭玄并未因此而放松學習,仍舊日夜尋究誦習,毫無怠倦。
有一次,馬融和他高徒在一起演算“渾天”問題,遇到了疑難而不能自解。
有人推薦說鄭玄精于數學,于是,馬融就把他召去相見。
鄭玄很快就圓滿地解決了問題,使馬融與在場的弟子們都驚服不已。
馬融對盧植說:“我和你都不如他呀!”
自此以後,馬融對鄭玄就十分看重了。
鄭玄便趁機把平時學習中發現而未解決的疑難問題一一向馬融求教,對于篇籍的奧旨尋微探幽,無不精研,終得百尺竿頭再進一步。
融每當講學,必設絳帳,前聚生徒,後陳聲妓,侍女環列左右。玄聽講三年,目不斜視。融大奇之,歎曰:“得我學之秘者,鄭玄一人耳!”
鄭玄在馬融門下共學習了近7年,因父母老邁需要歸養,就向馬融告辭回山東故裏。
馬融此時已經感到鄭玄是個了不起的人才,甚至已經超越過了自己。
他深有感慨地對弟子們說:“鄭生今去,吾道東矣!”意思是說,由他承傳的儒家學術思想,一定會由于鄭玄的傳播而在關東發揚光大。
從馬融那裏學成回鄉後,鄭玄已經40多歲了,這時他已于百家之學無所不通,成爲全國著名的精通今古文經學的大師了。
于是,遠近有數百上千人投到他的門下,拜他爲師,聽他講學。
當時他家裏還很貧窮,便“客耕東萊”,就是說一面種田維持生計,一面教授門徒。
東萊在今山東即墨縣東南不其城南山下,環境十分優美,山上有古井不竭,井邊生有一種細而長的草,和薤一樣一尺多長,很有韌性,時人稱之爲書帶草,又叫康成書帶。
鄭玄與弟子們隐居于此,過着清貧而安谧的生活。
本來,像鄭玄這樣學問好名聲大的經師,是會被推薦或征召入朝爲官的,他本人也未嘗不是這樣打算的。
但誰知正在此時,卻發生了“黨锢之禍”。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