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不知從何方匆匆趕來的蜜蜂們目标直指尹爺爺開着的窗戶。窗紗上的那個大洞,就像一個“嗡嗡”工作着的大容量抽油煙機,四面八方的細腰黃蜂似乎都被它的超級引力“呼呼”地吸了進去。
兩個玩水的孩子看到這麽多的蜜蜂熙熙攘攘着紛至沓來,不由駭怪地張大了嘴巴,統統忘記了手裏的灑水“進攻”動作,化“敵”爲友,面面相觑。
“糟了!我忘記蓋上蜜壺蓋了……”喚弟身邊的“土匪”猛然彈跳而起,不假思索地插進蜜蜂群裏,狸貓一樣敏捷地爬進了窗戶……
隻一會兒工夫,就聽屋裏“啊啊啊”地慘叫聲透出屋外,狼狽的曹森很快又從窗戶裏冒出了頭。隻見那小子連滾帶爬地從窗台上跳下來,在地上連打了兩個滾,蹦起來,就“嗷嗷”亂叫着向喚弟跑來,喚弟一看,哎呀媽唻——蜜蜂大隊跟着抱頭鼠竄的“皮猴”追來了。
喚弟跳腳就逃,慌慌張張地跑過“大老黑”身邊時,不提防被曹森撂在那兒的鐵鍁長柄狠狠絆了一跤。(悠人想喚弟虧了這一跤,不然她也會和曹森一樣成爲螞蜂的攻擊目标。)“别過來,快往東灣裏跑!”驚慌失措的喚弟還趴在地上沒爬起來就大聲指示。
慌不擇路的“土匪”一聽,趕緊掉頭,磕磕絆絆地沖出月亮門兒,引領着一大隊嗡嗡亂叫的野蠻蜂子向喚弟口中的東灣蹿去了。
喚弟這一跤跌得不輕……緻使鍁頭上被太陽烤得幹巴巴的油條中的一根,也突然調皮地脫離隊伍,一下子彈跳到伸在石桌下的狗鼻子上,把雷打不動的“大老黑”也驚到了。它晃晃瘦頭,動動“沉甸甸”的耳朵,不停抽動的狗鼻子似乎也察覺到空氣中彌漫着某種危險了,“兀”地一躍而起,跟在不顧疼痛,爬起來接茬狂蹿的喚弟後面小跑起來。
“皮猴”被不時“親吻”他一下的黃蜂簇擁着,在頭裏“啊啊啊”地大叫着,揮舞着兩條小手臂沒命地瞎跑。
一颠一簸的喚弟和上了年紀的“黑”幾乎“并駕齊驅”,上氣不接下氣地跟在浩浩蕩蕩的“縱隊”後面窮追不舍。
“曹森快跑,抄——近路,爬東牆,往牆外的東大灣——水裏跳……”喚弟氣喘籲籲地追着“橡皮”帶領的蜜蜂“團隊”高喊。
喚弟在後面“呼哧呼哧”地一提醒,“土匪”立馬奔東牆去了……
農場的東院牆上有一處三米多寬的斷壁,斷壁最低處高半米,是上次那場好雨的傑作。坍塌後一個禮拜左右,文龍領着幾個建築人員把高牆修補好了,結果,當天就被幾個貪走便道上學的混小子明目張膽地合力推倒了。
小“皮猴”子就是腿快,下去十年,難說不是第二個劉翔呀!你看他,前傾着身子,背心兜着風,頭上急速地舞動着兩條小細胳膊,腳底虎虎生風……
“小劉翔”“呼呼呼”地跑到殘垣前,毫不猶豫地一躍,“跨牆欄”而出。大喘着氣的喚弟和悶頭不響的“老黑”追到牆邊,就見曹森在離灣邊一米多處,來了一個漂亮的“孫楊式”飛躍,像海洋館裏表演“躍龍門”的鲸魚那樣,一頭直紮入綠油油的“死水”裏去了……
喚弟雙手扶牆,喘息着,驚恐地看着眼前的這一幕:黑壓壓的群蜂“嗡嗡嗡嗡”地繞着水面上的層層漣漪轉着圈子,一直過了兩三分鍾,才興盡而返。
“開了眼又吓破膽”的喚弟“兩股戰戰,幾欲先走”。
好不容易等憤怒的蜂群散去,才趕緊隔牆高喊:“曹森,出來吧!蜂子飛走了。曹森……”
正在喚弟喊得着急的時候,灣面“嘩”地一聲,“土匪”頂着一頭水淋淋的墨綠色植被從水底冒了出來。
“哈哈哈……”喚弟一見曹森的模樣,忍不住大笑起來……
原來這小子一頭正紮在成堆的腌臜“蛤蟆衣”②裏,你看!現在他的腮幫子上還粘着七、八個無辜遭殃的黑色小蝌蚪呢!
笑得“肚子痛”的喚弟和沉默的“大老黑”先後爬過斷牆,跑到大灣邊,伸手把遊到灣岸的“皮猴子”拉拽上來。
等喚弟笑着,手忙腳亂地扯掉小夥伴頭上、身上的水草兒、水藻、“蛤蟆衣”……再仔細一看,可不得了了!這家夥的腦門上,胳膊上,大腿上,小腿上,腳面子上……凡是裸露之處,悠人覺得可用一句話概括形容,那就是:“萬紫千紅處處包”。
這灣裏的水是“死水”,灣邊的青草棵子沒膝高,最不缺的就是瞎虻小咬,兩人一狗都不敢在此逗留,就順着麥地邊的小路向東,直下了柳溝河。
“土匪,快下去打個‘嘭嘭’①吧!”一下河崖,喚弟就笑着推了曹森一把。
剛剛渡過“生死劫”的“橡皮”經過了剛才這一通“狼竄”,嗓子眼裏早冒青煙了。一見親愛的母親河,衣服鞋子也顧不上脫了,(其實,脫不脫的都一個樣兒了,背心、褲頭早在800多年前就濕了好幾遍了,不怕水的塑料涼鞋也跑丢了。)順着喚弟的一推,就勢下到了清清涼涼的柳溝河裏,緊三火四地趟着淺水進到深水裏去了。
曹森也是渴急了,把腦袋往深水裏一紮,也不管是不是生水了,“咕冬咕冬”地先一氣灌了個飽。
等水喝飽了,涼瘾過足了,一臉綠泥水藻也沖洗掉了,悲哀的事情也現端倪了:此時,他的眼睛紅腫得徹底睜不開了!
雖然小喚弟采了紫花地丁嚼爛了給他糊上,可“橡皮”的疼痛也不見絲毫減輕。最後,倆小兒看看實在無法了,半“瞎子”似的曹森隻好在喚弟小手的牽引之下,拎着跑斷帶兒的涼鞋回了家,戰戰兢兢地面對他娘薛白的“狂風暴雨”了……
爲了貪吃一點兒蜂蜜,小曹森二度入院,不過他這次可沒有上次那麽幸運了。
主治醫生看過不幸溺死在他短褲褲兜裏的一隻黃色蜂子的屍體後說:群攻“橡皮”的昆蟲是“馬蜂”,學名“胡蜂”,又稱爲“螞蜂”或“黃蜂”。馬蜂腹部毒針刺入皮膚即注入毒液,“傷患”中毒後可能引起局部組織壞死。曹森屬于“中度蜇傷”,醫院擔心此次蜂毒可能引起他急性腎功能、肝功能衰竭,就讓他住院先觀察一周。
故而,此次“人蜂大戰”的結果完全不同于上次的“人狗大戰”,“落敗方”——“橡皮”整整住了一個星期,才撈着出院。
在醫院裏足足憋悶了七天,出院後的“土匪”不舍氣了,沒事就四處尋找蜂子的老巢。他“偷”用了“前毛”村養蜂人的蜂衣蜂帽,硬是捅下一個比籃球還大三圈的蜂巢,送給了衣帽的主人——“蜂子毛”。
在之後捅蜂巢的年月裏,曹森迅速總結出一套行之有效的對付蜂子的好法子,處理蜂窩更是越來越溜。
到後來,附近不管誰家發現蜂巢,都會來找他幫忙解決。以至于,“土匪”留守農場的十多年時間裏,在那一帶築巢的野蜂幾乎絕種了!當然遠來一遊的蜂子不算。
【高密土話解析】
①——“打個‘嘭嘭’”,“打嘭嘭”就是“狗刨”式遊泳。
②——“蛤蟆衣”,這兒提到的“蛤蟆衣”是本地一種水藻。當地百姓看它懸浮在水面上,貌似癞蛤蟆皮,故稱其爲“蛤蟆衣”,但它絕不是真正的癞蛤蟆褪下的皮兒。據CCTV的《走近科學》欄目介紹:癞蛤蟆滿身的疙瘩能分泌出一種有毒的液體,凡是吃它的動物,一口咬上,馬上就會産生火辣辣的的傷灼感覺,不得不馬上将它吐出來。癞蛤蟆也可以像蛇一樣地脫皮,脫皮的過程很有意思。脫皮的時候,它先從背部裂開裂縫,然後用兩個前肢往下拉,邊拉邊往嘴裏面送。整個過程大概需要十秒鍾,癞蛤蟆就能将整張蟾衣蛻下來并且吃掉。主持人解說:蟾蜍也會因爲身體長大,變硬的皮膚無法适應長大的身體而蛻皮,然而由于這些退下的皮膚含有很多蟾蜍毒,而這些毒素富含蟾蜍生長所需的微量元素,這對于蟾蜍來說不但不是毒藥,反而是營養豐富的滋補品,因此每次蛻下都會留着自己享用。而且蟾蜍一般都是淩晨1點到6點蛻皮,所以見到過它們蛻皮的人少之又少。癞蛤蟆的皮作用很廣,可以做藝術品,也可以入藥。人們要想取得蟾衣,就得趁着癞蛤蟆脫下皮送入嘴裏的一刹那取走蟾衣。據說,一塊小小的蟾衣就值十塊錢,可悠人覺得十塊錢一點兒也不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