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5 帶着遺憾消逝

帶有腥味的風在荒野中回蕩。

無數鬼魂在嚎叫的此處,三道身影的到來給凄厲的氣氛帶來劇烈的變化。

首先是荒野中心的黑雲,在突然刮起的強風下微微搖晃起來,接着大群大群的亡靈發出怒吼,不約而同面朝來客咆哮。

‘唰唰!’

到處都是戰争的殘骸,似乎這個地方還停留在三年前。

清音平靜地望着四周,她身邊的朝霧面容冷峻地清掃着從四面八方湧來的亡靈。

在這個時候跑過來明顯不理智,但清音沒有任何辦法,從來沒聽說過有特異者來到這個死亡之地有好的遭遇的。

‘櫻……’

而沖在最前面的是另一名少女,雖說她的實力是最弱的,但聽到黑龍來到這裏赴死的消息,落櫻不容拒絕地請求同行。

其實這應該不能答應的。

對手是奈麒。

過去大戰争中成爲傀儡象征的悲劇女孩。

在她身上發生過什麽清音大緻能夠猜到,然而如今這個狀況是意外中的意外,可以的話不能讓落櫻和奈麒碰面。

然而這件事和黑龍的心思比起來就差的遠了。

‘那個小子……!’

經曆絕望扭曲了性格,當初的那個少年已經沒有了生存的目标,唯一剩下的大概是盡可能地帶着思念活着,又或者在需要的地點用自己的生命贖罪。

此時此刻他必定是抱有覺悟。

‘鬼魂數量太多了,時間有限,一點突破!’

刹那間清音果斷地下達指令。

『羅刹』

她本身也使用了靈裝,三名靈裝使正是鬼怪們的克星,但沖破重重包圍還是會很吃力,目前的辦法是讓其中某個去支援,最關鍵的是必須是能夠讓黑龍放棄去死。

‘——所以櫻,拜托了!’

‘好!’

…………

混濁的風呼嘯吹過,滾燙的太陽被黑雲遮住了光線,灼熱的大地在鬼靈們的陰森氣息下變得冰冷。

宛若切開混沌的閃光,落櫻努力在黑暗中前行。

事實上她自己也不知道爲何如此執着,本來這麽危險的事情肯定需要考慮,但身體本能地立刻做出反應,可以說是毫不猶豫,好像有着另外的意識。

「必須去,必須得去!」

似乎在這麽低語。

經由清音和朝霧的大顯神威,落櫻很快就得到了機會橫穿亡靈的大軍,她的實力本來是不夠,用身上攜帶的寶石不斷補充着願力,苦苦支持着沖向前方。

‘——!?’

大量的黑氣遮蔽了視線,短暫的實名之後,落櫻用『刃舞』切開那些阻礙物,踏入了氣息明顯沉重的陰暗地帶。

‘等……!’

然而适應光線的雙眼睜開,看到的卻是那高大熟悉的身影擁抱着某個女孩。

‘唉,應真是口不對心呢,明明做不到的。’

的确是擁抱的姿态,然而男人的後背卻有一隻猙獰的爪子穿透。

女孩一邊笑着一邊用鋒利的爪子在他胸膛裏摩擦。

‘你怎麽忍心殺我呢,就算說再多狠話也沒用的哦。啊對了,這顆心又不屬于我,捏碎掉也沒關系吧。’

‘……!!’

失聲。

眼前的場景讓落櫻之前思考的所有說辭沉入虛無,心也跟着墜入深不見底的水面。

紮眼的紅色,驚心動魄的窟窿,明明近在咫尺,那個男人卻維持着被貫穿的姿勢一動不動。

心髒被挖去了。

隻要是人類沒有不會死的。

所以黑龍已經失去了生命。

‘爲什麽……爲什麽會這樣!’

不受控制的,落櫻朝着痛下殺手的女孩大聲喊道,無論如何也理解不了能那麽從容地殺死親近人的家夥。

‘嗯?你是誰?’

才發現落櫻的存在,奈麒收回怪異的右臂,将黑龍的屍體放到地上,還心滿意足似地舔了舔爪子上的鮮血。

‘爲什麽要殺了他!他對你來說不是很重要的人嗎!’

‘诶,是這樣嗎?我隻是讓應解脫了而已,啊對了,接下來我會讓應重新複活,然後一起去毀滅仙界,你也要一起來嗎?’

‘開什麽玩笑!你……!’

‘啊咧?爲什麽我會邀請你呢?再說你又是誰?’

奈麒歪了歪頭,有點好奇地打量落櫻,很快視線就集中到了她手中的『刃舞』上。

‘哦,原來如此。『刃舞』的繼承者啊,和應又是什麽關系呢?嗯,我突然感覺你很礙眼呢,那個女人也是,你也是,都讓我看着就不開心。’

自說自話着,奈麒無視落櫻的憤怒,悠然地清理起自己的爪子來。

‘說起來外面好像還有兩個……嗯,才這麽點時間,應又吸引了那麽多女人,真是個有罪的男人,果然得殺掉。’

‘扭曲了,絕對扭曲了你這怨靈!’

跨出一步,落櫻拔出了『刃舞』,和實力差距并無太大關系,現在驅使她的是無窮無盡的怒火。

火引來的或許是毀滅,但也會是重生。

‘很奇怪呢,你手上的『刃舞』怎麽那麽奇怪?’

‘少廢話,像你這樣的家夥就該徹底消失!’

以穩健的姿勢迅速揮斬,落櫻這一擊是以往中發揮最好的,閃光的刀刃幾乎切開了濃濃的黑雲。

‘什……’

但僅僅這樣是不行的,奈麒輕而易舉擊退了她。

踉跄了下的落櫻,重新握住刀刃的瞬間,被奈麒接觸到的左手忽然出現了一邊。——那是剛剛得到 『刃舞』時怪異化的樣子。

‘怎麽會……!’

金色的爪子可握不住刀鞘,落櫻半跪在地上,愕然地盯着模樣猙獰的左臂。

那是已經消失的異變,從那之後基本穩定,本該是這樣的,但爲何……

視線情不自禁地轉到奈麒那同樣怪異的右臂上面。

‘嗯,你想的沒錯,我這手臂是和你差不多的東西,必須吞噬什麽才能穩定下來,當然我就算殺掉了應也不可能還原了呢。嘻嘻,特别告訴你點東西吧。’

帶着扭曲笑意的少女舉起一根手指搖晃道。

‘曾經應和那個女人有過契約……這隻是表面的說法,實際上『刃舞』需要祭品才能真正覺醒力量。然後應用了特别的方式得到了『刃舞』的承認,但我覺得徹底殺死祭品把他變成專屬的奴仆才對,就像我現在這樣。’

‘那是你……我才不會……!’

‘很遺憾那不可能,畢竟你以前還有『刃舞』和應的契約能勉強撐着,但現在應可不屬于『刃舞』,我讓他解脫了哦。’

‘你不應該殺了他!’

‘诶,還在想着這件事?我倒想提醒你再這樣下去你也注定要成爲殺人犯。祭品可不是誰都可以的哦,魔刀『刃舞』本身有着目标的優先權……哎呀,我對你說那麽多幹什麽,總之我反倒不想在這裏殺你,看着那女人的繼承者成爲殺人惡鬼更有趣呢。’

邪惡的面容使奈麒變得醜陋,可怕的爪子撫過黑氣,讓她的形象變得越發扭曲。

‘既然如此,我将你斬殺的話……!’

‘嗯?也是哦,我也可以成爲祭品呢。要試試嗎?’

落櫻重新找了起來,以右手舉起刀刃,把異樣的左手當做護盾前沖。

叮!

這是刀刃斬在奈麒右臂上的聲音。

結果是毫無效果。

倒是落櫻又被奈麒輕輕甩了出去,看着對方狼狽翻滾的樣子,黑化的少女笑得越來越開心。

‘還不死心?看起來應對你來說很重要呢。’

‘這和你無關!’

一次,兩次,用光了願力再拿出寶石補充,落櫻重複着攻擊和摔倒,如同黑龍挑戰龍騰一樣,最終落魄地再也爬不起來。

‘啊……可惡……!’

‘跟你說沒用了。以後找個合适的祭品殺掉再來挑戰我吧,希望『刃舞』單單用一條命就能夠覺醒……嗯,好像也太廉價了呢。’

滿足了欲望,奈麒回到原地,把黑龍從地面扶起來,将身後的黑氣灌注過去填補他胸膛的缺口。

‘哈……!住手!你憑什麽能這麽做!那家夥……應才不是你這樣混蛋的女人可以碰的!’

‘那麽誰才可以?在你之前的那個女人?别開玩笑了,就是她束縛住了應,才會出現那種悲劇……’

‘既然知道是悲劇那就不要再重演……咳咳!’

坐着的和趴着的,舉動從容的和狀态不佳的,兩名少女互相瞪視了許久。

接着奈麒冷着臉走上前。

‘果然你很礙眼,還是在這裏把你殺掉吧。’

說吧,透着黑氣的右臂伸到落櫻的頭頂。

‘噗嗤!’

某樣冰冷的東西貫穿了少女的身軀。

‘怎麽……會……!’

絕對相反的畫面。

——原本在落櫻手中的『刃舞』忽然出現在奈麒背後,恢複成正常的形态刺進她的心髒。

‘……爲…什麽……?’

奈麒緩緩倒下,在她身後了結她生命的男人如回光普照般跌坐到地上。

本該死掉的黑龍。

他的胸口是被黑氣填滿,但仔細觀察可以發現那是充滿了熱度的光芒。

‘我說過了奈麒,你得和我們一起去地獄。’

不過即便是還有氣息,丢掉心髒的人還是會死,黑龍清楚這一點,他的目光轉向了呆然看着他的落櫻。

‘呦,很抱歉讓你擔心了。’

‘笨蛋……!’

‘嗯,我本來就是笨蛋。所以趁還有時間,我至少得贖罪……’

‘什麽……等等,你要做什麽!?’

越過倒地的奈麒,黑龍将落櫻的左手舉起來對準胸口。

該做的事情隻有一件。

‘原本不希望你踏足異常的世界……但事到如今,你必須飛得更高,爲了迎接未來。’

‘笨蛋!我才不要……!’

‘我這條命,就應該獻祭給你。’

利爪深入了光團,黑龍平靜地迎接屬于自己的結局,真正可以覺得釋然的結局。

‘……不要……不要!停下!快停下!停下啊——!’

落櫻渾身已沒有一絲力氣,但她硬是扯動身體,與命運抗争般,拼命把爪子向旁邊甩了出去。

‘………………好遺憾……’

與此同時手臂垂下,黑龍的雙瞳中緩緩失去了色彩。

他貼近的奈麒忽然碎成一陣黑光,随着光點濺落在男人身上,頭頂的黑雲重新咆哮起來。

仿佛地下有什麽在召喚一般,黑雲被某種強大的力量強行拽到了地面,并漸漸消失在枯黃的土地中。

‘……!’

僅僅一瞬間,落櫻前面的黑龍就被黑色的流光包圍,在女孩奮力伸出手之前跟随黑雲回歸虛無。

‘…………’

再一次失聲,落櫻觸及的空氣早就沒有了溫度。

‘笨蛋……笨蛋……!笨蛋!你就這樣……笨蛋!!’

片刻後,女孩凄慘的喊叫在荒野回響。

風依舊在吹,沙粒依舊在飛舞,太陽重新散發出熱量。

一如往常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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