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如此這個時候不是晚上,更沒有月亮,唯一符合氣氛的隻有空中密布的陰雲……當然一時之間還下不了雨,隻是仿佛預兆有什麽事情發生那樣将舊街市籠罩在一層厚厚的陰暗之中。
此時此刻正有道窈窕的身影在房屋之間穿梭。
速度并不快,而且有些跌跌撞撞。
呼吸紊亂而精神恍惚,這就是落櫻現在的狀态。
原因是剛剛親手殺了人——即使正體是詭異生物但外表依舊是人,不猶豫地殺死他需要非常大的勇氣和覺悟。
或者說恨意。
但終結之後,鮮血的味道讓人不安。
和所有人一樣,落櫻很普通,殺人這種異常的事情基本和她無緣,然而……不,現在說這些已經都晚了,今夜,她的雙手染上了鮮血。
‘哈……哈……!’
用還幹淨的右手抱住顫抖的身軀,落櫻終于來到了自己的住所,可惜再沒有力氣開門進去,她直接倒在僅有數層的台階上大口喘氣。
做到了。
沒錯,在最後殺死鬼男的就是彼女。
在昨天晚上,落櫻被那隻奇怪的貓耳娘說動了。
複仇。
深埋在她心底的悲劇被貓娘揭開,那種苦痛再度侵襲,化成一句沉重卻帶有誘惑的話語。
‘——你想報仇嗎?’
想。
落櫻毫不猶豫地就回答了。
接着她得知了真相。
當然是不是真如貓耳娘所說還得不到驗證,但那個悲劇,準确說那場車禍發生得非常詭異。
一般來講事故總得有個原因,但并沒有。——撞到了什麽,當時的思考僅有這個而已,事故瞬間就結束了,幾乎沒給落櫻繼續反應的時間,至今回憶起來,也隻有這麽一個結論。
那,到底撞到了什麽?
又不是夜晚,追尾的話肯定能夠發現,然而記憶裏的父親也是一臉茫然。
貓耳娘的話喚醒了沉睡悲劇,同時半真半假地揭開了真相,一切都是真實存在于世間的人外生物引起的。
‘……’
勉強站了起來,落櫻坐到台階上瑟瑟發抖。
說實話一開始難以置信,但面前的貓妖确實是真的,但各種信息交錯,不敢相信的東西卻成爲了唯一能夠解釋的,少女的目光移到了左手那裏。
貓娘給她的盒子,裏面隻是放有一隻手環,可卻散發着一種神秘的氣息。
遲疑、思考、掙紮了半個晚上,落櫻最終還是将它戴到了手上。
結果就是現在這個樣子。
左手變異了。
雖然還有知覺,但外表再沒有原本的模樣,感覺像是血肉之外被某種東西完全覆蓋,那是呈暗金色、如同野獸甚至惡魔那樣的金屬利爪。
非人的手臂纏繞到落櫻肩頭以下,有着獨特美感的同時還有令人下意識恐懼的氣息。
‘……呼。’
将胸口的濁氣吐出來,落櫻輕輕觸碰冰冷的怪異手臂。
剛才就是用這隻手擊穿了鬼男的心髒。
那個瞬間腦袋幾乎是空的,在鮮血噴濺出來,那隻怪物以不可思議般的眼神望着自己的時候,才有真正的心情湧現。
是害怕?是愉悅?或者說是空虛。
落櫻不清楚,也不想清楚。
這隻怪物究竟是不是自己的仇人還得不到保證,僅僅聽貓娘說這天會把仇敵的妖怪丢進這個城市,然後讓她複仇,接下來好像也說了類似危險性的事情,不過很奇怪的,那隻可愛的貓妖竟然沒明說需要什麽代價。
也許接下來她就會出現征收代償吧。
‘……随便啦,反正我就是活在空蕩蕩的世界裏。’
這種生活太普通,連是不是活着都有些迷茫,也許,踏足進入人外的世界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落櫻閉上眼睛,腦海裏出現了之前發生在舊街市的戰鬥。
那就是非普通人。
這星期突然冒出來的代理校長安婕拉,還有一直是平凡宅男的願望,這兩個人居然是另外世界的人。
落櫻不由得想笑。
負面意義的笑。
那隻貓娘說過特别的家夥有可能就在身邊,自己也推測過會是哪些人,但似乎猜錯了。
不過名爲特異者的戰鬥果然不尋常。
尤其是不知道是誰的那隻雪白狐耳娘,還有冷靜的金發禦姐,面對強悍的鬼男還能不畏懼地迎戰,相比之下那個宅男少年就顯得非常弱小了。
不過最後的結果卻是他進行了緻命一擊。
具體情況雖然不清楚,但觀望許久的落櫻在數次驚訝之後,沒有錯過最好時機,瞄準鬼男最最虛弱的時候襲擊。
‘剛才真是拼命了呐……’
全速在房屋之間奔跑,因爲生活在舊街市,所以對附近基本熟悉,靠着捷徑很快追上了敵人。
然後将事件終結。
想必那隻貓妖的考慮也是這樣,無論如何自己一個人不可能戰勝那個鬼男,更不用說複仇了。
‘哼,肯定有什麽瞞着我吧,莫名其妙地要幫我報仇,怎麽可能呢。’
不用多想肯定有别的目的。
‘算了,當了一回工具又有什麽,我必定會活下去。’
殺人後的恐懼感逐漸褪下,落櫻支撐着台階站了起來,左手的異變據說休息一晚上就會消失,現在她想回房間裏沖洗一下身體。
‘?’
剛剛豎直嬌軀,落櫻感覺臉上被什麽觸碰了一下。
接着是頭發,耳朵。
擡頭一看,果然是下起了小雨。
雨點滴落在她的身上,從額頭那邊開始貼着肌膚下滑,冰涼的感覺刺激着神經,少女卻覺得正好洗刷一下精神上的不安。
怪異的左臂絲毫不受雨水的侵擾,落櫻在雨中站着,舉起左手合攏了一下爪子。
‘……’
銳利的爪子相互摩擦,發出的聲音居然顯得悅耳。
說實話,落櫻對這隻人外的手臂并不覺得任何不适或者抗拒,相反還有種驚豔的感覺。
從外觀看起來,這隻惡魔般的手臂的确有異樣的美感,如果沒有手掌那邊的尖銳爪子,想必會變成騎士或者武士慣用的護手甲胃。
‘……’
不過日常生活裏必定不需要這個。
帶着些許自嘲地笑了下,落櫻用右手推開了門。
‘咔吱。’
‘啪嚓。啪嚓。’
卻有兩種聲音響起。
‘?’
前者自然是開門的聲響,後者卻像是人踩在地面的聲音,而且因爲下雨,舊街市這邊又沒有水泥路面,所以很快就會有水窪,平常的腳步聲就會變成這樣。
所以肯定有什麽人來了,而且還很近。
落櫻停下動作轉過身去。
并不是不想避開,但來者似乎就是奔着她來的,女孩子本身就對他人的視線很敏感,現在的感覺就是對方緊緊鎖定了自己。
‘你是……?’
借着朦胧的光線,落櫻看清了來人的真面目。
隻能稱爲背景的破舊房屋前面,那道筆直的身影毫無停頓地穿過障礙物,瞬間就到達落櫻住所的前方。
來者是一名女性。
白色的特質軍裝和幾乎垂落到地面的黑發形成強烈的對比,她的氣場非常強烈,小麥色的皮膚加上異常優美的身段,散發着成熟氣息的同時也有種不容靠近的凜然。
女性的目光注視着落櫻,冷靜中透出莫名焦躁的視線。
‘長話短說。我是爲了你手上的靈裝來的。’
‘!’
女性一說話,落櫻就本能地抓住了自己的手腕。
靈裝。
這個詞足以證明眼前的女人身份特殊,而且彌漫出一股不祥的預感。
‘……’
所以落櫻沒有說話,一邊凝神戒備一邊等待對方加下來的動作。
‘很抱歉,你所持有的靈裝是屬于我們協會的,就在幾天前被人偷走……’
‘你認錯了,這原本就一直在我身邊的東西。’
很快落櫻就開始反駁,現在很容易就能判斷形勢不對,而且一旦戰鬥起來必定沒有好結果,所以要竭力避免。
但女性當然也不可能就此收手。
‘不可能的,你手上的靈裝就是我們失竊的寶物。我并沒有加害你的意思,也不打算問你是什麽人給你的。’
‘說得倒好聽,但你真認錯了。’
‘……好吧,自我介紹一下。我是現在特異者協會的隊長,我名叫朝霧,成爲特異者已經有十年之久。’
‘那又、怎麽樣。’
對方的态度明顯溫婉,看樣子并不想采取武力解決的方式。
但這是一碼事,落櫻要不要舍棄靈裝就是另一碼事了,因爲是好不容易得到的靈裝,這将成爲她跨入新世界的鑰匙,而且一開始戴上手環就有種莫名的心情,很難解釋的心情。
‘這件靈裝很危險,并不是新手可以接觸的東西。所以我是來回收的。我并不想傷害你,相反如果你因爲控制不住靈裝而……’
‘很遺憾不會有那種事發生的。’
落櫻和名叫朝霧的女性對視。
‘雖然不清楚給你靈裝的那個人對你說了什麽。聽好了女孩,靈裝使用起來就有變成鬼怪的風險,越強大的靈裝危險性就越大,尤其是你手上的『刃舞』。’
‘……’
‘任何特異者使用靈裝都是懷着面對死亡的覺悟,以前如此,現在也一樣。’
落櫻握緊左腕的右手再次用力,她是聽說過會有危險,但那貓娘并沒有具體說是哪些,難道真如這個女人所說,覺悟不夠就會成爲鬼怪?
成爲剛才被她殺死的那家夥的同類?開什麽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