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楊萬刑停下時,臉上露出了幾分滿意的笑容,他很久沒有對人用過如此精細的肉刑,沒想到手藝不但沒有退步,似乎還更精進了些。
取掉紮在李四郎脖子處幾枚銀針,楊萬刑再次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李四郎。”李四郎這時臉上已經被額頭沁出的冷汗所打濕,肉休上的疼痛已經讓他的意志接近崩潰,而最令他心生恐怖的還是那支已經成了白骨的左手,他還能感覺到自己的左手,可是目光所及卻隻是沾着血絲的森白骨架,那種感受如非親身經曆,根本難以休會那種驚駭欲絕的絕望感。
“很好。”楊萬刑臉上笑得越發滿意,這個瀛洲雜種看起來也學乖了,他接下來的審訊因該會變得順利許多。
高君壽便是傻子也看得出,這個徙騎司的用刑官真正想要恐吓的是自己,不過他雖然看穿,卻也是毫無辦法,即便他是死士隊伍的首領,可他自己卻并不是死士,作爲當年關隴名門高氏的後人,又是嫡系子弟的他怎麽可能會是那些漠視自己性命的死士,更何況便是真正的死士也無法抵擋那種活生生看着自己被剮成骨頭架子的恐懼。
接下來的時間裏,高君壽就像一樣,楊萬刑問什麽”他便答什麽,不過他雖是唐王府内的核心成員,但是自從朝鮮行省逃回來之後,李瞞這個新唐王便有很多事情便是連他們這些關隴直系的人也同樣隐瞞。
楊萬刑最後唯一得到的真正有用的消息就是李瞞雖然在京都和其附近集合了唐王府在瀛洲所能召集的全部兵力,但這個逆賊真正的目的恐怕是出海逃走。
“看着他們。”楊萬刑朝兩名手下冷聲吩咐道,接着便走向了身後屏風隔開的内帳,他不隻是提騎司的用刑官”同時也是一名副千戶,在提騎司也算是高層,權柄不小。
屏風後面,是簡單的桌椅,而劉景願和沈玉門就坐在一邊”對于審問後整理過的口供,兩人自然不如親自過來旁聽。
“兩位大人,看起來李唐逆賊是打算在京都吸引我大軍注意力”然後從海上突圍逃走。”楊萬刑一禮後,沉聲道,那個高君壽雖然所知不詳,但是從他招供的情況來看,李瞞這個賊首是打算舍棄瀛洲的基業,也要保住自己的性命了。
“李唐逆賊的水師已經被擊潰”剩下的隻是些漏網之魚,雖然我們海軍已經控制了瀛洲的各大港口,不過想要完全看死瀛洲的各處港口,也是力有未逮。”沈玉門的眉頭緊皺,帝國海軍固然實力超群”李唐逆賊的水師絕非敵手,可是他們仍然沒有能力徹底看死瀛洲海域,要是李瞞一心從海上逃跑,除非他們有确切的情報”還得加上運氣,方有可能在海上生擒李瞞。
“不能再等了。”劉景願臉上的神情變化間,終于做出了決定,他不能再給李瞞這個逆賊時間了。
看到劉景願和沈玉門要離開”楊萬刑并不意外,原先大軍在海灘駐紮”一來是修整,畢竟對于熊津都督府的帝國陸軍來說,海上跋涉并不是什麽令人愉快的經曆,二來劉景願和沈玉門也是希望等到瀛洲徹底内亂,探明情況後再出手,不過眼下看起來兩人是等不下去了,那個李瞞和李唐餘孽是陛下親命要誅殺的,要是被他們跑了,兩人這一次就算平定瀛洲有功,可最好也就是個功過相抵。
“大人,那兩名俘虜刁”楊萬刑按照慣例向兩人請示了一下,提騎司有偵緝用刑之權,但是沒有斷案之權,如今又是在軍中,他若要處死這兩名俘虜,也得問過劉景願這個做主的都督。
“那個高君壽先留着,另外那個你看着辦好了。”劉景願答了一句,接着頭也不回地離開了,他現在恨不得立刻提兵直撲京都,将一幹李唐逆賊和關隴餘孽全部拿下,押解京師,明正典刑于天下,完成天子交代的差事。
“是,兩位大人慢走,下官就不送了。”楊萬刑看着劉景願和沈玉門的身影,高聲道,不過臉上卻露出了幾分異色,雖然帝隊善戰,可是有些事情卻不是全靠戰場上的手段能夠一舉解決的,他們提騎司也自有自己的行事手段。
回過頭,出了屏風之後,楊萬刑看着那個目光裏對自己充滿畏懼的瀛洲雜種,臉上忽地露出了溫和的笑容,殺死或者折磨一個死士并沒有什麽樂趣,将其馴服成爲己所用,才是真正的樂趣,而這也将是他們最後的一招暗子。
軍中帥帳裏,随着突然響起的升帳鼓聲,各營校尉及其以上的将領都是立刻放下了手頭上的事情,趕到了帥帳裏,對于那些跟随劉景願已經很久的老部下來說,上岸修整了那麽久,也是時候差不多到了該進攻叛軍的時候了。
“王奔,陸離,你們兩個各領三千輕騎,帶足口糧,一人雙馬,五日内給本帥打到京都城下,沿途大軍經過道路,務必掃蕩幹淨。”劉景願在一衆将領到齊後,便立刻調兵遣将,那些得到将令的帝國将官們都是滿臉的興奮。
王奔和陸離都是熊津都督府裏被新提拔起來的将領,全是北庭都護府裏的後起之秀,家世也是軍人世家,屬于北方軍隊少壯派裏的中堅。
離開大帳,兩人便直奔回營,召集手下士兵集結,同時派兵前往輥重營”領取轉重,瀛洲雖然隻是狹長的海島,但是丘陵山地很多,即便那此山地并不高聳陡峭,但是對于騎兵行軍來說也是相當麻煩的事情,更何況他們沿途還要清掃路上的叛軍隊伍,爲大軍蕩平道路。
帝隊一旦發動起來”便如同無法阻擋最好的戰争機器,不過半日時間,六千帝國騎兵,一人雙馬已經全部傾巢而出,朝着京嘟的方向而去”而大營裏剩下的帝隊也開始陸續拔營,除了留守看護辄重營的護衛部隊,其餘的都是傾巢而出。
一日後”丹波山地裏,一處當地瀛洲豪族所在的察堡,到處都是殘肢斷臂,血流成河,剩下的爲數不多的瀛洲俘虜這時候都是瑟縮着跪在地上,滿臉恐懼和敬畏地看着那些提着刀給地上還未死去的人補刀的帝國士兵”隻是不到半個時辰,他們的察堡就被這些如同虎豹一般強悍的帝國士兵攻破,所有拿着武器的男人都被當場斬殺。
剩下看守這處被打下的察堡的是一隊已經不滿員的百人隊,在給所有戰場上的瀛洲重傷士兵補刀之後,那名臉上有着深可見骨刀傷的帝國百夫長”走到了跪着的俘虜裏一去像是在那群瀛洲人裏德高望重的老人身邊,“會說漢話嗎?”。
雖然帝國統治瀛洲已經有近百年,李唐餘孽的逆賊也大力開發瀛洲,不過像這種山林裏的瀛洲察堡”卻不像靠海以及平原那些地方的瀛洲當地人已經完全漢化,卻是連本地的偻語也不會說了。
“小人會說……”那被問到的老人連忙答道,吐字倒也清楚得很,不過卻是關隴地方的口音”不是帝國重新訂正雅音後的官話,不過好在也還能聽得懂。
“帶你的族人”把這裏打掃幹淨。…”帝國的百夫長看了眼跪在地上,足有近兩百人的俘虜,吩咐道,大軍一路過來,這此察堡也能提供落腳的地方,同時他們也能以這些據點來保證糧道的安全,雖然他心裏認爲京都的那些李唐叛軍堅持不了太久,但是不打無把握之仗,事必萬全是帝隊的作戰風格。
“是,大人,小人這就去辦……”那名老人是這處察堡的瀛洲豪族族長的族叔,平時也素有德望,如今族長一家全部被斬殺,他也就成了理所當然能夠做主的人。
老人飛快地指揮着族中還剩下的男人打掃戰場,把死去的族人屍首搬出了察堡安葬,那些女人則是殺豬宰羊,生火造飯。
對于這些戰鬥力極差的瀛洲豪族的家兵,帝國士兵們并沒有害取人頭作爲武勳的意思,除了那族長一家之外,其他死去的人起碼都得了個全屍。
老人親自帶着帝國百夫長清點了察堡裏的地窖倉庫,裏面儲存的糧食倒是不少,還有不少劣酒。
“這些東西,我們取一半……”帝國百夫長舉着火把,照着那一袋袋的糧食,朝身邊的老人道,帝隊可不是草原上的那些蠻族軍隊,除非被挑釁激怒,否則大多數時候帝隊都會保持克制。
“多謝大人仁德。…”老人千恩萬謝地說道,當他被那麽帝國百夫長勒令來清點察堡裏的物資時,他就已經做好了心裏準備,隻是寄望于到時候懇求下能給剩下的族人讨些活命的口糧就行,哪裏想到這位百夫長大人隻拿走一半,如今族裏的男丁大半沒了,這剩下的糧食物資足夠剩下的族人們用上年餘了。
“不用謝我,天子仁德,不欲我等多造殺孽,否則按照我家将軍意思,你們這此附逆李唐逆賊的從賊,當全部誅殺。”。百夫長看着那彎腰作揖的瀛洲老人,卻是想到了那些參軍的吩咐,開口說道。
“大人,冤枉啊,我等實在不知内情,否則豈敢對抗朝廷,觸怒天子……”那瀛洲老人被百夫長一番話吓得臉都白了,唐王府經營瀛洲數十年,尤其是文皇帝時放松了帝國在瀛洲所設府縣的管制,提騎司在瀛洲的分部也被裁汰,卻是叫唐王府在李保手上幾乎做到了在瀛洲一手遮天的地步。
那瀛洲老人所在的丹波地方,更是直接處在唐王府的管轄下,當地豪族全部聽命于唐王府,而像他們這些地處偏僻的鄉下豪族,實力弱小,不得以參與大事,消息亦是相當閉塞,唐王府的上官要他們堅壁清野,固壘自守,卻是把帝隊說成了是自朝鮮行省而來的叛軍。
聽到那瀛洲老人的辯解,那名帝國百夫長也不由皺起了眉頭,看起來那些參軍猜側得不差,李唐逆賊起叛軍作亂時,卻是打着勤王的旗号,隻怕這瀛洲不少本地豪族都是被瞞在鼓裏,不知道詳細情況。
“好了,你先下去吧,若要請罪,便好生做事……”百夫長朝那跪在地上,誠惶誠恐的瀛洲老人說道,他知道上面的意思是要清洗瀛洲豪族,不過對于已經漢化的普通瀛洲人卻是不欲多行株連,當然其中一些人被貶爲奴婢那是少不了的。
“多謝大人,多謝大人……”那瀛洲老人千恩萬謝地爬了起來,然後離開,這個時候他背上已經被冷汗浸透,他年輕時去過丹波府的縣學念過書,自然清楚附逆從賊造反是可以誅殺九族的大罪,如今雖然族裏男丁死了大半,可還能保住宗族,真是天子仁德,否則的話那些虎狼一樣的帝國士兵刀下,焉能有活口。
察堡裏,那此剩下的人多半沒什麽見識和主見,聽到那族老回來說的話,都是被吓壞了,哪怕消息再閉塞,唐王府再勢力強大,可他們仍日知道自己是大漢朝廷治下,反抗朝廷,對抗帝國大軍那是要殺頭的。
那些活下來的男人都是痛罵起唐王府來的那個上官,就是那個混蛋騙他們說,是朝鮮行省的叛軍打過來了,可誰知道來的竟是真正的帝隊,朝廷官兵。
原本因爲親人的死而生出的怨恨一下子都轉變成了對唐王府的詛咒,那族老心裏也清楚,自家死去的族長恐怕是知道些内情的,不過是瞞着他們而已,但現在人都死了,還有什麽好怪的。
臨近傍晚時,大軍的先頭部隊抵達接管察堡後,那留守的帝國百夫長才自帶着手下往前隊追去,他們這些前鋒騎兵,好不容易有那麽個機會,豈肯輕易放過沙場建功的軍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