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宗原本所信的佛家,自然是不能再以之爲主,不過要是會然将其摒棄,也并非易事,所以法海隻能從中取巧,将那晉時道門爲了打壓沙門而編出的老子西出函谷關,化胡爲佛的典故加以利用,使得禅宗成了道家,卻又迥異于中土道門。
法海侃侃而論,雖然其所說粗略,而且也經不起推敲,可郭虎禅哪會在意這些,既然禅宗可以利用,法海又刻意迎奉,他自然會給法海和禅宗一個機會。
“既然如此,聯便給你一個機會,聯的大軍很快就會開拔,在聯離開之前,聯要看到一個新的禅宗。”郭虎禅朝法海道,他是皇帝,不是神棍,他隻要一聲令下,自然會有人把事情去做好,而他隻看結果,不問過程。
“小,臣謝陛下天恩。”法海本待仍日自稱小僧,但是話方出口,心中卻是忽地一凜,連忙改稱爲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便是滿天神佛,在至高無上的皇權面前也得俯首稱臣。
法海離開之後,李秀行卻是終于忍不住道,“這個和尚,果真是個能屈能伸的人才,不進提騎司,實在可惜。”
“怎麽,你想讓法海入提騎司?”郭虎禅笑了起來,看向了本來可以接任提騎司指揮使的李秀行,這個心腹臣子,心機深沉,性格隐忍,行事陰狠,要不是他父親李業嗣已經是提騎司指揮使不然的話就是李秀行自己有多麽向往沙場他也不會讓李秀行輕易離開提騎司的。
“那倒還不至于,陛下也清楚,像法海這種人,心中已有目标,就絕不會改弦更張,大興禅宗是他的執着執念要是讓他去做其他不相關的事情,他未必做得好。”李秀行口中答道,他看人還算準,很少有看走眼的時候,更何況像法海這樣的人,固然才能出衆,胸有城府,但也同樣好揣摩。
“那就看看他做得能否讓聯滿意了。”郭虎禅有幾分玩味地說道,宗教不過是利用人心的工具,法海執着于自己的執念但願他行事不會讓自己失望。
薛延陀王庭裏,随着天氣漸漸開春,那些原本要集于此的各個部落也都有了些騷動,畢竟開春之後,他們要放牧牛羊,雖說薛延陀如今已經不成氣候,人口損失嚴重,可是大漢皇帝親臨,十幾萬大軍在側他們自然是心中仍日有些不安。
程務挺這幾日也是忙得厲害,皇帝要他甄選軍中弱士,留于薛延陀王庭,震懾草原東部的各部族,同時建立瀚海東都督府,以便管理可是這次出征的大軍俱是帝國北方軍隊的精銳,若非如此怎能在最爲嚴酷的草原寒冬裏跋涉千裏,幾乎不損片軍。
皇帝交代的事情便是再困難,程務挺也隻得去解決,不過他并沒有将皇帝的命令明發各軍,要不然的話隻怕現在大軍各營就已經亂套了。
兩千傷兵肯定是要留下的,而那大軍裏随行的轉重營也可以剔除留下隻是便是如此,程務挺還得安排兩萬軍隊留下,才能完成皇帝的命令。
大帳裏,程務挺看着面前的一排刻着各營将領名字的木牌牌,隻覺得自己這一輩子遇到的麻煩加起來都沒有眼前這一件大。
這個時候,程務挺忽地想起了當年景武皇帝在河中的時候,這等事情全是由郭泰北做的,那時候他尚自暗地裏罵過郭泰北不是個東西,如今輪到他自己幹這事情,才知道自己那時實在是錯怪了郭泰北。
“大人,薛将軍來了。”大帳外,忽地響起了程務挺的親兵聲音,叫程務挺從回憶裏醒過神來,卻是大手一卷收好了那些木牌,然後道,“請。”
幾乎是話音落下,薛猛便掀帳而入,薛延陀這一仗,他可是沒有打過瘾,如今正卯足了勁練兵,不曾想程務挺派了親兵來找他,也不知道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情。
“見過大都護。”薛猛行了軍禮之後,看到那送自己入帳的程務挺親兵已自退下,帳裏便隻自己二人,心裏便咯噔了一下,知道隻怕這位老叔父找自己十有沒有好事。
“這裏沒外人,坐吧。”程務挺看着和其父足有分想象的薛猛,卻是随意朝帳子裏的馬紮點了點後,便自說起了自己當年和薛猛父親的事情。
隻聽了沒多久,薛猛已自摒不住,這位老叔父要是按照現在這麽說下去,隻怕三天三夜都說不完當年和他父親的交情,當即起身道,“叔父有何吩咐,隻管吩咐,隻要小侄力所能及,絕不推脫。”
務挺終究是軍人出身,哪怕是經年積累下來的老狐狸,可那也隻是相對于戰場而言,不是那些文官裏面陰人不露痕迹的可以比的,當即便喜形于色地說道。
“我也不瞞賢侄你,陛下不日就要起大軍出征回鹘,這薛延陀故地需得有人留下“”,“叔父大人,其他萬事好商量,可要是讓我留下來,那萬萬辦不到。”薛猛本來不是性急的人,隻不過他前面已自存了疑心,此時程務挺話尚未說完,他已經跳了起來,他還以爲程務挺要他留下來鎮守草原東部。
“你急什麽,哪個說要留你下來。”看到跳起來,好似吃人餓虎般神情的薛猛,程務挺瞪眼道。
“不是就好,不是就好,叔父大人您說,小侄聽着。”被程務挺一瞪,再聽得不是要自己留下來,跳起來的薛猛卻是讪讪地笑了起來,朝程務挺這位老世叔說道,然後又坐了下去。
“這瀚海東都督府,是陛下親命所建,我這把老骨頭少不得要親自留在這裏,你要留下來還輪不上。”程務挺仍是沒好氣地說道,這時候薛猛隻得低頭賠笑,反正不是把他留下來就成。
“這瀚海東都督府新建,再兼草原東部,薛延陀故地,亦是需要軍隊留守,以爲大軍後方,你老叔我不愁别的,隻愁這留下的人馬從哪裏來?”程務挺朝薛猛看了過去,接着便不再說話。
“既然叔父大人奉诏命行事,便直接挑選軍中各營适合留下的便是,哪需這般麻煩。”薛猛想也不想地說道,隻是話方出口,看到程務挺笑了起來,心裏已自覺得不妥,隻是一時間沒想到哪裏錯了。
“你說的輕巧,那老叔我現在要你帳下的人馬留下一半,你可願意?”程務挺一臉戲虐地說道。
薛猛一下子臉上抽搐了一下,他自己說錯話,如果要是這位老世叔真地要他帳下的人馬留下,他除子撤潑抵賴也似乎沒什麽别的法子。
“叔父大人想必早已胸有成竹,不知道哪裏有用到小侄的地方,請盡管吩咐。”薛猛卻是避而不談自己先前所說錯的那句話,隻是拍起了程務挺的馬屁來,反正這位老世叔肯定是想到了解決的辦法,不然的話也不會這般來找他。
“好,那老叔我就開口了,你帳下人馬,老叔我不多要,一千五百人,你自己看着辦?”程務挺說出了自己的打算,不管單獨留下那一營人馬,都會鬧騰起來,索性各營都出人馬留下來,這樣的話就鬧不起來。
薛猛的臉色變了變,顯得有些爲難,程務挺這個老叔那是怕燙手山芋丢給了他們這些帶兵的将領,分攤下去,他們倒是沒法找程務挺鬧騰,可底下的将士卻得找他們鬧騰了。
“怎麽,這點小事,你也不肯幫老叔我。”程務挺見薛猛杵在那裏不說話,卻是虎着臉道,他可不能叫這小子賴了去,拿下薛小子,來家那個小子那裏也就好辦,他們這兩個陛下身邊的親軍将領尚且如此,其他人就更加沒有理由推脫。
薛猛被程務挺盯得渾身不自在,他知道自己今天要是不點頭的話,怕是休想離開,反正這一關怎麽也過不了,倒不如幹脆索性了斷了它,想到這裏薛猛擡起頭,朝程務挺道,“老叔開口,小侄自然應該照辦,不過這一千五百人是不是多了點,五百人如何?”
“不行,你帳下大軍近萬,才出五百,叫老叔我如何再湊出那兩萬留守軍馬,一千三百。”程務挺直接揮手喝道。
“一千人,絕對不能再多,老叔,你答應了,我這就去挑選人馬,不然小侄我也沒辦法了。”薛猛亦是大聲道,這已經是他最後的底線,要是程務挺還要他出更多的人馬,他也隻有鬧去陛下哪裏了。
“好,一千就一千,依你。”程務挺連忙一口答應了下來,他本來定下的數目就是一千,不過漫天開棒,落地還錢,他要不說高一些,薛猛絕對會讨價還價。
看到程務挺臉上笑意,薛猛就知道自己上當了,不過這時他後悔也沒用了,好在程務挺接下來的話讓他好過了些,他出了一把子血,少不得來洛那小子也是一樣,李秀行那邊也是同樣。
“老叔,你說我這回去如何跟将士們說?”薛猛離開時,想到手下那群兵将,卻是苦着臉朝程務挺說道。
“那是你的事了,老叔我可管不着。”程務挺頗爲得意地笑着說道,叫薛猛看得心裏窩火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