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門的漢軍什長認識郭虎禅,知道郭虎禅和自家都督交情不淺,如今過來阻眼前這隊伍入關,怕是都督默許,所以他也沒有帶士兵上前阻止,隻是在旁邊看着
論弓仁雖然會說漢話,可他平時都是訓練士兵,哪有空去讀書,聽到面前黑衣少年說他沐猴而冠,他雖不解其意,可也知道那帶個猴字的詞絕不是什麽好話,若非玉門關城頭那一列列鐵甲森然的漢軍士兵,他早已策馬上前,一刀砍了這少年人頭擲于馬下,鐵蹄踏做齑粉
“你是何人?”論弓仁見那守城的漢軍不知何故,竟然不給他們通關,再加上眼前的黑衣少年來得蹊跷,不由大聲喝道
“汝等自問,汝等爲何人?”郭虎禅并沒有回答,他隻是看向了關前和城樓上的漢軍士兵,激蕩的聲音直沖雲霄
關前,城樓,刹那間一片死寂,所有的漢軍盡皆沉默,但是僅僅過了片刻,如獅虎般的咆哮聲響徹天際
“封狼居胥,勒石燕然,名曰羽林;爲漢家兵卒,爲天子鷹犬”
“然,汝等手持又爲何物?”郭虎禅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他的手扶着腰間的大夏龍雀,顧盼雄視,四周的漢軍都是振臂揮兵,聲如山崩海嘯
“左執羁勒,右提兵戈”
“然,汝等當行何事?”伴随着一聲清越的刀鳴聲,大夏龍雀破鞘而出,郭虎禅揮刀指向前方的吐蕃人,聲音已經嘶啞
“内外六夷,稱兵者斬”随着郭虎禅手中長刀所向,城樓上面赤如血的沈玉門聲嘶力竭地怒吼道
“内外六夷,稱兵者斬”隻是短短的刹那之後,加高亢的怒吼聲響了起來,穿雲裂石,驚濤拍岸一般席卷向關前的吐蕃人
怒吼聲後,天地間一片萬籁俱靜,沈玉門看着郭虎禅舉刀的身影,神情複雜,每一個漢軍士兵從折沖府入選羽林軍團時,會彙聚在漢軍赤旗下,在老将們的喝問下,高呼‘内外六夷,稱兵者斬’
關前本來看熱鬧的商隊們也都被漢軍突然爆發的氣勢所震懾了,那些護衛的野兵中,曾經在折沖府服過兵役的,也都是喃喃自語着這每個漢軍士兵都耳熟能詳的話語,當年鐵騎西征,太祖皇帝便是站在長安城上,面對三十萬羽林将士,便是這般問答,最後漢軍轉戰萬裏,虎吞西域,奠定大漢霸權
論弓仁驚疑不定地看着面前拔刀出鞘的黑衣少年,他胯下的戰馬在他的竭力安撫下才平靜了下來,剛才那些漢軍如同獅虎般的聲音讓他感到了恐懼,‘内外六夷,稱兵者斬’當年漢軍便是這麽做的
“你到底是何人?”論弓仁看着面前舉刀指向自己的少年,手已握在腰間的彎刀刀柄上,他能從這個黑衣少年身上感覺到那種濃烈的敵意
“羽林孤兒,大漢郭虎禅”郭虎禅的聲音響了起來,他父親景武太子當年領兵出征河中,兼領羽林上将軍,統帥漢軍三十萬,他方自稱羽林孤兒
這時關前漢軍士兵看向郭虎禅的目光已自變了,他們此前隻知道郭虎禅是宗室子弟,如今見郭虎禅自稱是羽林孤兒,都将他視作了自己人
‘羽林孤兒’論弓仁雖然不怎麽讀書,可是對于羽林之名卻如雷貫耳,他看着面前自稱羽林孤兒的郭虎禅心中一凜,可仍是大聲道,“你爲何阻攔我等去路?”
“小國餘孽,竟敢樹旗立幡,冒犯太祖皇帝的威靈,當我大漢無人識你那吐蕃圖騰嗎?”郭虎禅看着喝問的吐蕃首領,大笑起來
這時關前關内的漢軍全都變了臉色,便是那些看熱鬧的漢商隊伍也自起了喝罵聲,要不是沈玉門命令已下,關前的漢軍士兵恐怕早已忍耐不住
論弓仁看着那些關前漢軍士兵身上透出的陣陣殺氣,再聽着四周那些漢商隊伍裏傳來的喝罵聲,臉色變得異常難看,他沒想到自己竟然在玉門關被人看破身份,看現在這架勢,這個叫郭虎禅的少年是決意不讓他進關了
“孤臣孽子,藏頭露尾,可敢通名報姓?”看着那吐蕃首領在馬上臉色難看,郭虎禅卻是再次喝道,他絕不能讓這些吐蕃人活着去長安,一旦這些吐蕃人到了長安,皇帝要麽殺了他們以安軍心,要麽一意孤行自陷絕境,但無論皇帝怎麽做,都對他不利
屢次被郭虎禅挑釁,便是木雕泥塑也都有火,何況論弓仁這個吐蕃都元帥,本就是武夫,此時再也忍耐不住,何況既然已經被人識破了身份,那些漢軍神色不善,再隐瞞又有何用,當即朗聲道,“我乃吐蕃都元帥論弓仁,受國主之命往長安拜見大漢皇帝”
論弓仁雖是武夫,可并不是個魯莽之人,絕口不提求尚公主,隻是朝郭虎禅喝道,“你無故阻攔外邦使節朝觐天子,乃大不敬”
“辱我華夏衣冠,你這沐猴而冠的蠻子也敢妄稱朝觐天子?”看到眼前這個論弓仁倒是能言善辯,可郭虎禅又怎會和他說什麽道理,隻是看着披發的論弓仁冷笑道
“說得好”四周看熱鬧的漢商們高聲叫好起來,知道了這商隊竟是吐蕃人,他們就處處看着不順眼,别提這個叫論弓仁的什麽鳥元帥,自稱使節,身上穿着漢服卻又披發,華夏衣冠乃漢家祖宗所傳,不敬華夏衣冠,便是不敬漢家祖宗,不敬漢家祖宗,便是和天下漢人爲敵
關前漢軍将士蠢蠢欲動,要不是沈玉門命令他們不得妄動,他們早已箭上弦,刀出鞘,執槍而進,将這些吐蕃蠻子全部拿下
論弓仁聽到四周傳來的叫好聲,也不由大怒,大罵道,“你們漢人果真是蠻不講理”
“小國孽種,也敢妄議我朝”聽到論弓仁的罵聲,邊上的漢商們已自高聲罵了起來,群情洶湧,四周已有些性子暴烈的野兵和镖師刀兵出鞘,隻等論弓仁再敢說一句壞話,便立刻上前殺了這什麽鳥元帥
沈玉門看着關前已自沸騰起來的場面,頓時明白了郭虎禅的用意,他這是故意挑釁那些吐蕃人,要的就是他們失言,到時便是将他們全殺了,長安那裏也隻消說是吐蕃蠻子辱我大漢,我大漢義士激憤之下,殺盡吐蕃蠻子,就是皇帝想要遷怒,還能把這關前的漢商和護衛們全都給治罪了不成
看着四周邊上個個眼露兇光的漢商和護衛,論弓仁也不由心怯,絲綢之路上往來的漢商本就是群大膽之人,提刀殺人根本不在話下,再加上法不責衆,要是自己再失言,到時隻要有人挑個頭,怕是這些漢商和他們手下的護衛就會像狼群一樣把他們撕個稀爛
“你到底想如何?”論弓仁氣勢衰竭,不敢面對那些漢商的喝罵聲,隻是把目光看向面前一臉戲谑的郭虎禅,這個黑衣少年最是可惡,一切都是他挑起的
“我想如何?”郭虎禅看着理屈詞窮的論弓仁色厲内荏,朝自己叫嚣,忍不住大笑起來,然後看向周圍那些叫罵聲不斷的漢商隊伍,“你沒聽到嗎,叫你們這些蠻子滾回去呢?”
論弓仁握着刀柄的手背上劇烈跳動的青筋突出,好似随時會暴斷一般,他竭盡全力壓抑着自己的憤怒,他知道這個叫郭虎禅的漢人少年是在故意激怒他,隻要他拔刀出鞘,周圍那些漢商隊伍就有理由群起而上,将他們殺得片甲不留
“絕無可能,我奉國主之命而來,豈可半途而廢”論弓仁左手死死地按着自己握刀的右手,面色鐵青地朝郭虎禅說道,這時他想起了臨行前父親次欽陵對他說的話,‘隻要能把大漢的公主帶回來,不管多大的屈辱你都要忍耐’
看着面前曾經将自己的祖父擋在玉門關的雄偉城牆,論弓仁下了馬,讓身邊精通漢學的副使爲自己束起了發髻,朝郭虎禅躬身道,“小國寡民,不懂大國禮儀,還請見諒”
郭虎禅看着面前讓身後吐蕃武士下馬的論弓仁,心中的殺機盛,這種類似勾踐一樣心性的敵人最是可怕,他們可以忍辱負重,始終隐忍不發來等待最好的時機,遠比那些暴躁易怒的敵人難對付
“如此,可否請讓我等上路”論弓仁讓手下吐蕃武士個個都束起發髻之後,才朝郭虎禅問道,這時四周的漢商隊伍聲音已經漸漸安靜了下來,誰也沒想到這些吐蕃人竟然如此低頭了
城樓上,沈玉門目光閃爍,他和郭虎禅一樣看到了這些吐蕃人的可怕之處,絕不能讓他們活着到長安,沈玉門同樣起了殺機,他現在隻等郭虎禅如何應對,再做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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