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少佐的分析,十七軍在拉包爾的一個少将,有些憎惡的看了一眼這位少佐,指着他的鼻尖說道:
“胡說!我軍在支那戰場上以一當十。就是在新加坡、緬甸、菲律賓和荷屬東英屬印度的戰役中,也都是以少勝多。今村将軍,區區少佐竟敢誣蔑軍威,我建議将軍閣下解除他的職務,讓他到瓜達爾卡納爾島戰場上去當一名士兵。那時候,他就知道當袍澤忍饑挨餓、流血犧牲的時候,不應該像蒼蠅一樣胡說八道了。”
沒等今村均開口,這位少佐完全不懼這位指着自己鼻尖的少将,說道:“我軍過去在南洋的勝利,是因爲有制海權和制空權,另外敵人處于包圍之中,士氣低落。在瓜達爾卡納爾則完全不是這樣。在座諸君有誰敢否認紅警帝國飛行員、水兵和海軍陸戰隊官兵的勇氣和實力?我們沒有制空權,經過了三次的所羅門海戰,損失了五艘戰列艦之後,又丢掉了制海權。因此,第三十八師團才遭到空襲,全部裝備和大量人員沉入大海。如果我們不承認這些事實,我們還會失敗。”
今村均聽罷,揮揮手示意兩人都坐下。
作爲會議室的大廳珠光寶氣,擺着貴重的紅木舊家具,窗上嵌着彩色玻璃,天花闆垂下水晶大吊燈。氣氛沉重壓抑,風雅的今村均也無法緩和幕僚們的緊張心情。
“天皇陛下派我來這裏,就是爲了解決瓜達爾卡納爾島的戰争,諸君說說看,究竟需要辦才能夠攻克瓜達爾卡納爾島,重新奪回瓜達爾卡納爾島的機場?”
沒有人能夠正面回答這個問題,瓜達爾卡納爾島戰場之中,日本已經投入了超過四個師團的兵力,還需要多少兵力去填補這個大坑,誰又能夠說得清楚。
會議室窗外,樊奕澤饒有興趣的聽着裏面的議論聲,有人說最少需要六個使團,有的人幹脆說,要十個師團,甚至還有人開口說,最少需要十二個師團,并且需要海軍聯合艦隊的全面配合。
别說樊奕澤聽着都想笑,作爲會議室内的主角,今村均已經笑了:“我軍在整個南太平洋和東南亞戰區的所有兵力加起來,也才十二個師團,按照你們的話來說,不但需要從支那戰場抽調兵力,還需要海軍最後的主力齊出,否則就無法收複瓜達爾卡納爾島?”
會議室内的所有人全都沉默了下來,建議是一回事,實際上有可能就是另一回事。
在軍用地圖上高談闊論就好像喝水那麽簡單,可一旦到了戰場上,真正的調配軍隊,指揮戰争,就是完全另一回事。
“如果有海軍聯合艦隊的配合,四個師團就完全足夠了。”之前一直開口的少佐,站起來直面今村均說道:“而海軍航空兵,需要保證在戰場火力和航空優勢上,壓制紅警帝國。”
今村均搖搖頭,慢悠悠的說道:“海軍無法辦到,從名古屋師團投送失敗之後,海軍已經拒絕再向瓜達爾卡納爾島海域派遣艦隊了,海軍已經向大本營提出,海軍剩餘的力量,應該尋找機會奪取制海權,而不是再将寶貴的戰艦,犧牲在那片狹窄的海域,這幾個月的時間,海軍的損失早已經到了無法承受的地步,永野修身大将的一句話,擋住了一切的可能‘不能爲了一個飛機場而賠上整個聯合艦隊’。”
在今村均的身邊,一個大佐參謀接着今村均的話說道:“由于瓜達爾卡納爾島的戰争,導緻陸軍征用的船隻無法歸還,甚至還需要重新強征民船,而企劃院不會批準更多的民船征調。并且還要求陸軍和海軍,必須要在明年解雇已經強征的十八萬噸民船,因爲國内所有的造船廠,都在生産軍艦,民船根本排不上号,被擊沉一艘就是一艘,難以補充,這已經嚴重影響到國内的經濟,甚至有可能導緻國内經濟崩潰。”
日本國内的國民生産和生活急需石油、煤、鐵礦石、糧食和各種物資,都必須依靠民船來運輸。
由于紅警帝國的潛艇活動頻繁,日本民船總噸位急速下降,本就已經無法保證明年計劃的三百五十萬噸鋼材的生産,而要是沒有了這些鋼材,明年日本就難以維持戰場的運轉。
這一場戰争,日本軍事上還沒有戰敗,但是經濟上的戰敗,便已經開始了。
哪怕日本在占領區掠奪再多的黃金财産,但是沒有物資運回過來,一切都是白搭。
不過對軍人來說,戰争并不是一道算術題,因爲如果戰争是算術題的話,那對日本來說,年産量四百萬噸的鋼材,當初怎麽敢偷襲年産量四千萬噸的美國,從而引發戰争。
戰争也從來都不是一比一的結果。
窗外的樊奕澤隻是聽聽,并沒有說話,他知道,在昨天的時候,日本内閣已經做出妥協,企劃院也撥出了十萬噸的民船給陸軍。
但是這并無法解決日本人的問題,也就意味着瓜達爾卡納爾島的戰争,真的要就此結束了。
對今村均這個人,樊奕澤有充分的了解,不管是曆史上,還是在這個時空所做出的調查,都顯示出一個無法改變的結果,戰場前線需要推進了。
一窗之隔内的其他日本軍官,大部分都不甘心瓜達爾卡納爾島戰争的失敗,但這無濟于事。
瓜達爾卡納爾島戰争的失敗,不是日本基層和前線官兵的失敗,而是日本軍部決策的失敗。
勝利使得日本軍部有些盲目了,哪怕面對強大的紅警帝國,也沒有任何的畏懼之心。
從軍隊士氣來說,這确實是優勢,但是對整體軍事戰略而言,卻是埋下巨大失敗的隐患。
會議室内,議論還在繼續,樊奕澤已經悄悄離開了會議室,天色陰沉了下來,雷鳴聲伴随密集的雨點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