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是,是我陪着我們老大過去買的,但那又怎樣?吳求财家的藏玉軒在業内那是鼎鼎有名,難道所有人買古董都要去你們靈玉軒不成?”
葉乾呵呵一樂,說道:“對,沒錯,買古董自然不一定需要來我們靈玉閣,但這個東西你能不能解釋一下?”
說着話,葉乾拿手一指桌子上的碎瓷片和鐵罐子,然後不等王軍濤繼續分辨,又繼續說道:
“對,我要是單單拿這麽個東西舉例,你可以分辨說就算是行家裏手,也有看走眼的時候,我剛才也說了這東西等閑專家都看不出來,對吧?但是這屋子裏的東西可不僅僅是這一件有問題!”
葉乾一邊說一邊走到旁邊的古董架上,從格子上拿出一件翡翠白菜的擺件,這東西其實很常見,不算什麽古董,但如果是天然翡翠經過大師雕刻出來,也算是一件珍玩。
将翡翠白菜握在手裏颠了颠,葉乾微微點頭,對馮江說道:“馮老闆,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這一件翡翠白菜也是藏玉軒的東西,對吧?”
馮江面色陰沉,回想了一下才道:“沒錯,這件翡翠白菜花了我二百三十二萬。”
葉乾搖搖頭,說:“嘿嘿,翡翠白菜,這東西拿到手後,您恐怕沒好好把玩吧?”
馮江皺皺眉頭,沒有說話。
葉乾看到馮江的反應,也不繼續發問,手裏握着翡翠白菜走到旁邊的架子上,又挑了一件壽山玉印章出來,伸手掂了掂,說道:“馮先生,不出意外,這件壽山玉印章也是從藏玉閣那裏拿來的吧?”
馮江面沉似水。
葉乾點點頭,不再說話,伸手拿着壽山玉印章的棱角在翡翠白菜上狠狠劃了一下,然後直接将翡翠白菜扔給馮江。
馮江接過翡翠白菜一看,上面赫然是一道深深的刻痕,頓時忍不住憤怒,一把将翡翠白菜扔到地上,隻聽“啪”的一聲,翡翠白菜頓時摔了個粉碎。
這時候王軍濤愣住了,站在他身後的羅興則“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古玩玉器向來不分家,羅興雖然說從小不喜歡學習,但有他爺爺羅福這麽一個古玩行當裏頭的大拿在,他平時耳融目染也就多少能夠知道一點古玩玉器的知識。
爲什麽馮江看到上面的刻痕,直接就把翡翠白菜給砸了?這裏就涉及一些玉器的常識,通常來說,玉分爲硬玉和軟玉,一般軟玉就是指我們通常見到的玉石,包括白玉、壽山石、雞血石等,都屬于軟玉的範疇。
而硬玉的範圍就狹窄多了,一般就指翡翠,而翡翠之所以叫硬玉,就是因爲其硬度在所有玉石中最高,普通玉石的硬度在5-6.5之間,隻有翡翠的硬度達到6.5-7,所以剛剛葉乾就算再用力,如果真的是用壽山石切割翡翠,隻能是壽山石自己磨損、
但是葉乾卻用壽山石在這塊所謂的翡翠白菜上刻出一道印痕,而且這翡翠白菜一摔就碎,傻子也能看出來是假的。
大家對于硬度可能沒什麽概念,簡單來說,一般的石頭硬度大概在6-7之間,就算是拿一塊普通的石頭你往地上使勁摔,也不可能粉碎。
這已足夠說明這一顆翡翠白菜騙得馮江有多慘,但是葉乾顯然不打算這就停手,舉起壽山石來,在桌角使勁兒一磕,隻聽“咔嚓”一聲,壽山石應聲從中斷成兩截,他揚起手将斷面展示給馮江。
馮江氣得臉都青了,原來這壽山石就外面貼了一層不足半厘米厚的玉石,内裏是中空的鉛盒。
葉乾把頭轉向王軍濤,說道:“王經理,現在你還有什麽話要說?”
不甘就此被犧牲掉的王軍濤,繼續瘋狗一樣地咆哮:“我!?我怎麽知道吳求财會坑我們老大,我……我也是被蒙騙的,我又不是你們古董行當裏的人,怎麽可能知道這些彎彎道道!!”
葉乾點點頭,歎息一聲,說道:“也對,像王經理這麽精明的人,也難免上當受騙,畢竟古玩這一行不比别的,但是我說王經理,爲了那區區百分之二十的回扣,你至于嗎?”
“你放屁!什麽百分之二十,那是……”王軍濤一着急,差點兒把實話給說出來,但是還好殘存的理智讓他的話急忙拐了個彎:“那是你血口噴人,大哥,我錯了,我不應該瞞着你就扣人,但是我真的爲了你啊!”
馮江失望地揉着太陽穴,今天這一出大戲實在太精彩了,饒是馮江見多識廣,今天的刺激也來得太大了點兒,他失落地坐下,揮揮手,說道:“你走吧。”
這下不光是王軍濤,在場的人包括羅興和葉乾在内都愣住了。葉乾很快回過神,心下點頭,微微一笑,坐回自己的座位繼續品茶,不再說話。
王軍濤愣愣地看着馮江,喉頭上下移動,半晌才說道:“大哥,你……”
馮江擡起頭來,血紅色的眼睛仿佛擇人而噬:“你給我滾!沒聽見麽!”
王軍濤還想分辨,上前着急地說:“大哥,可是我……”
這時候馮江卻不想聽王軍濤繼續廢話,嘴角抽搐:“要麽滾,要麽現在我就斃了你。”
王軍濤停住腳步,掃視在場衆人一番,然後怨毒地剜了葉乾一眼,扭頭就走。
整個屋子都安靜下來,半晌,馮江才開口說道:“今天讓葉先生看笑話了,管教不嚴,實在丢人。”
葉乾說道:“馮老闆真乃性情中人,現在讓他走,算是全了你們兄弟情義……可是馮老闆,他剛剛走的時候的眼神你看到沒有?”
馮江像是老了十多歲,歎息一聲說道:“沒辦法,他算是跟了我二十年的老兄弟了,大家都不容易,貪也就貪了,正好彼此有個了結,總好過我把他殺了又或者他把我殺了。”
葉乾一拍巴掌,贊道:“馮老闆不愧是名震江城的人物,今天我到這裏來,給您添了不少麻煩,要是就這麽走了,實在有點兒過意不去。”
說着話,葉乾又站起來,在一旁擺滿各種各樣真假古玩的架子上拿了一隻酒杯下來。
這是一件明成化鬥彩雞缸杯,如果是真品,那麽市價不會低于兩億人民币,但是能被馮江放在這裏的,肯定不會是什麽好貨色。
果然,馮江見到葉乾拿起這個杯子,搖頭說道:“這件成化鬥彩雞缸杯不是我從藏玉軒收的,而是從地攤上三千塊錢拿到的東西,我也知道這玩意兒不是真品,擺着玩的。”
一般來說,精仿的古瓷器都能夠賣出一個好價錢,畢竟燒造不易,通常來說就是兩千到一萬左右,三千塊買一件精仿的雞缸杯确實是一個挺合算的買賣。
葉乾拿着杯子走回桌邊,說道:“那您可又看走眼了。”
馮江有些疑惑,心說三千塊的東西哪裏有什麽走眼不走眼的?但他知道葉乾這番話出口必然有其原因,因此按捺住心中的疑惑,說道:“請葉先生賜教!”
沒有着急給馮江解惑,葉乾一伸手把已經放開手腳的羅興叫過來:“羅興,你跟着羅伯長大的,你來看看這杯子有沒有什麽與衆不同的地方?”
羅興沒想到葉乾會叫他,他跟葉乾素不相識,但這時候他也看出來了,眼前這位真是有大本事的人,不說他看玉器的眼力之毒辣,光憑他到現在爲止都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功夫就已經是常人難以做到。
因此羅興聽話地走了過來,在征得葉乾的允許後,接過杯子,仔細看了起來,過了一會兒放下,這才說道:
“這件雞缸杯的仿品做工非常精良,無論是釉質、器型還是用筆的濃淡和線條都沒有任何問題,如果不是賊光太重,而且底部的落款也明确地寫出仿制者的名字,那麽隻要稍稍做舊,恐怕就是一件足夠以假亂真的上品了,不過……”
葉乾點點,還沒等他說話,馮江搶先問道:“不過什麽?”
羅興又看了一眼葉乾,發現葉乾眼裏有肯定的意思,于是繼續說:“不過這件雞缸杯的器型比起标準的雞缸杯稍大了些,但是看這制作者的手藝,應該不至于出現這種失誤,不知道是爲什麽。”
葉乾點點頭,說道:“不愧是羅伯的孫子,不錯,你說得一點兒沒錯,這件雞缸杯的問題就出在這裏。”
馮江呵呵一笑,說道:“葉先生,您這就有點小題大做了,不過是一個仿品雞缸杯,好與不好也就那麽幾千塊的差價。”
葉乾盯着馮江的眼睛,手裏面摩挲着這一件雞缸杯,一字一頓地問道:“如果我說,這件雞缸杯,很可能是真品呢?”
“什麽!?”
馮江手一抖,随即知道自己失态,呵呵笑着說道:“葉先生就不要消遣我了,這世界上存世的雞缸杯就這麽多,怎麽可能輪到我這一件是真品……”
不由得馮江不失态,實在是真品雞缸杯的價值太高,即便說價值連城也不爲過,就在最近一次拍賣會上,一件正品成化鬥彩雞缸杯可是拍出2.8億港元的天價,折算成人民币足足有兩億四千多萬。
兩個億是什麽概念?如果一個人每天花一萬塊,那麽兩億足夠這個人花上兩萬天,這還不算這兩億産生的利息,按照最低的1%年息計算,兩億每年産生的利息就有兩百萬。
換句話說,給一個人兩個億,他完全可以靠着吃利息輕松地活一輩子。
葉乾呵呵一笑,說道:“是不是成化年間的正品我不敢打包票,但是我敢肯定,這個杯子的年代,不會低于明嘉靖年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