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此時,在戰俘營裏的楚庭川擦去了臉上的污痕,平靜的接過了邊上一個其貌不揚的男人手裏的饅頭吃了一口,面上沒什麽表情,眼睛卻燦爛如星辰,問他:“怎麽樣,最近習慣些了嗎?”
這人看了他一眼,也緩慢的啃起了自己的饅頭,過不多久,喝了一口碗裏粗糙的馬奶酒,不緊不慢的道:“這個問題殿下真是問的有些多餘了,殿下這麽金貴的身份都能适應,何況是我?再說,我本身就在薊州當過三年兵,論起适應能力,我應當還是比殿下好那麽一些的。”
“得了。”楚庭川笑了一聲,不甚在意的說:“知道了衛指揮使大人,真是辛苦你了,還要勞煩你從城中出來,陪我在這裏流浪。”
衛敏齋面上還是跟平常那樣沒有任何表情,手裏的饅頭分明又冷又硬,但是他捧着沒有任何嫌棄的意思,淡淡的看了楚庭川一眼,語氣也是淡淡的:“應當的,這是臣的職責所在,臣原本就是追蹤徐二而來,能遇見殿下,自然是把殿下帶回去才是頭等大事。”
楚庭川微微一笑。
衛敏齋最近的冷淡他察覺出來了。
也是,自己要做的事情實在是太冒險了,在任何人看來,都是不明智的。
可是沒有辦法,他不得不這麽做。
當初從行宮中逃出來,他已經是傷重了,好不容易找到了楊玉清和向問天,暫時在大同養傷,可是行蹤卻又被追殺的刺客發現,險些命喪當場。
而且更糟糕的是,他發覺事情不那麽簡單,因爲追殺他的人,除了徐二的勢力,竟然還有瓦剌人。
這才是真正要命的!
如果徐二勾結了瓦剌人,那麽他絕不能袖手旁觀,再說,他也走不掉了。
他因此将計就計,在遭遇伏擊的時候跟承岚和承星商量好,換了身份,被當作普通的小喽啰給關進了大營。
也就是說,瓦剌太師抓的那個太子,一直都是假的,是承岚假扮的而已。
瓦剌人根本不認識他,也無從分辨他的身份,抓了承岚,承岚身上又有九龍玉佩,那玉佩送到城中,又得到了大周官員的認可,他們自然就真的把承岚當成了太子,開始跟大周朝廷談條件。
而楚庭川,他就此證明了另一件事鈥斺斝於果然是跟瓦剌太師有勾結的,他的行蹤,也是徐二洩露的。
還有大同的副将,他也收受了徐二的好處。
這些消息查探的差不多了,但是這不夠,遠遠不夠。
楚庭川從決定了這個計劃起,心中就有了初步的打算鈥斺斔要找到文峰。
文峰當初是他一手安排送出了關外的,他也知道文峰的處境,既然新王處處掣肘,那他就攪亂瓦剌的這渾水。
也隻有這樣,他才能毫無顧慮的回京城去。
隻是計劃中間有些變故鈥斺斝於千方百計的讓人來遊說太師殺了他,這其中有一次,徐二的人差點兒認出了承岚。
幸虧衛敏齋來的及時,衛敏齋也是追着徐二來的,并且跟着徐二的人要拿大同副将勾結瓦剌人的證據。
而後發現了楚庭川。
也正是因爲這個,衛敏齋爲了保護他的安全,跟他一起留在了瓦剌,跟着太師回了王庭。
可留下歸留下,就連向來萬事都表現的很鎮定的衛敏齋,對于這件事也是一直都持很反對的态度。
在他看來,太冒險了。
要攪亂草原局勢,哪裏有那麽簡單?
再說,他出來的匆忙,雖然殺了徐二的使者,但是徐二肯定會發現不對。
他這一趟出來,大概率又要把徐二給跟丢了。
楚庭川看出了他的心思,笑了笑就道:“不必擔心,我很了解徐二,我一天沒死,他就不會善罷甘休的,他一定要殺了我。所以這一次,若是順利的話,他一樣逃不了的。”
衛敏齋不置可否,他隻是問楚庭川:“文峰那裏,你真的覺得可信嗎?”
雖然文峰當初是被朱元養了幾年,但是文峰到底是瓦剌的王子,如今更是已經是瓦剌的王,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話說着冷酷,但是卻絕對是先人血淚的總結。
他真的靠得住嗎?
會跟太師反目嗎?
如果不會,那楚庭川受的這些苦,也不過就是在自己送死而已。
衛敏齋想到這裏,幽幽的看了楚庭川一眼,沉聲道:“我出來之前,京城的局勢并不好,你失蹤了,朝中争執的厲害,想必太子妃的日子不會好過,徐二在京城還有許多人手,隻怕她會很麻煩。”
楚庭川的表情終于有了變化。
他眼裏有掙紮和痛苦一閃而過,半響才鄭重道:“我知道,也正是因爲知道,所以我更要辦成了這件事才能回去,否則的話,我之前得罪的那些人,哪怕不想換了我,也一定能夠借此跟我談條件,讓我妥協,做些我和元元都不想做的事。”
比如說,選妃。
他眉目中全是堅定,過了許久,才輕聲說:“再說,我相信她能明白我,正如我一直能夠明白她,也相信她,會平安無事的等到我回去團聚。”
這兩個人!
衛敏齋若有所思,同時又有些氣憤。
這兩個人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腦子跟正常人的不同,他們總是跟别人想的不一樣,朱元對楚庭川信任無比,楚庭川也同樣一樣。
再冒險的再大逆不道的事,她們都會同意對方放手去做。
真不知道他們是不是瘋子看上了瘋子。
但是衛敏齋看了一眼楚庭川的手,到底沒再說什麽。
楚庭川經曆了多少,又吃了多少苦頭,沒人比他更清楚了。
能夠做到這個份上,或許,這就是朱元爲什麽從頭到尾都沒有放棄過的原因吧。
她說的對,楚庭川不是懦夫,他不管在什麽環境之下,都一定會堅持下去。
過了許久,衛敏齋才看着帳篷外跳動的火焰,低聲道:“但願你跟文峰的交易和計劃能夠達成,這樣的話,你不僅可以風光回去,正如你所說,你從此往後,也有足夠的能力去做你跟她想做的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