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先生不意這小子如此難纏,略一皺眉頭就冷笑出聲:“朱公子是個什麽人,又是個什麽身份,難道還有人不知道的?你去歲就曾來過書院報考,隻是書院早就已經拒了你,既早拒了你,此時又怎麽會收你?這自然是弄錯了。”
他居高臨下,倒是沒覺得什麽不對。
惠甯縣主的名聲的确是響亮沒錯,但是那是女眷中的事,他們讀書人的事,還輪不到看一個女流之輩的臉色。
銀子已經揣在兜裏了,打發這小子的理由又是現成的,反正讓他滾了也就是了。
還有誰會追究?
就算是追究起來,他也有話要說,反正書院裏本來就分成兩派,許多人本就不喜歡這名聲不好的學子進門的。
他充其量是過分迂腐了些罷了,誰能怎麽樣他?
學子們等的有些不耐煩了,主要是這烈日炎炎的,誰都不是鐵打的,站在這大太陽底下等着叫号,這眼看着因爲朱景先的事都耽擱了半個多時辰了,人都要被曬的暈了,他們竟然還沒完沒了的。
這樣一來,底下就有人吆喝起來:“到底還考不考了!”
“就是!這也不關我們的事,怎麽倒是叫我們一直在這兒傻等着?!”
還有人直接喊朱景先走的:“既然書院不要你,你在這裏死纏爛打有什麽意思?還耽誤别人的事!快走吧快走吧!”
王家管事就松了口氣。
還是順順當當的吧,隻要朱景先考不成,家裏那位小祖宗也就安分了,她安分了,他家才有好日子過啊!
朱景先面色難堪。
若是換做從前,他要麽自尊心作祟,早就已經不管不顧的嚷嚷起來,要麽自怨自艾,或是幹脆掉頭就走。
可是現在不同了。
他咬了咬牙,抿着唇倔強的道:“我要見範司業!”
範司業?!
衆人都看傻子似地看着朱景先,隻覺得他不自量力,簡直是昏了頭了。
範司業是誰?!那是大儒!
人家在書院裏頭那是鎮山之寶,多少人慕名而來,爲的就是範大儒的名聲,一些學子哪怕是進了河東書院,也未必就有那個福分能夠聽範大儒講課。
朱景先倒是好,還沒等天黑呢,倒是開始做夢了。
連那個一直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先生也忍不住笑了,他看着朱景先冷笑道:“不見!範司業日理萬機,哪裏是你想見就能見的?哪怕是這些考進來了的學生,也未必就時常能夠得見先生的,何況是你?”
他說罷也有些不大耐煩跟朱景先繼續糾纏了,擺了擺手讓朱景先走:“得了,朱公子,也别自己給自己尋難堪了,書院收不了你,你也不是真的就不能讀了,以惠甯縣主的财力,給你請個先生,大約還是能請的起的吧?你就别爲難我們這些讀書人了!”
什麽讀書人!?
朱景先心裏的氣一下子被激了起來,他憑什麽被一個先生這樣羞辱?
也因此,朱景先沒有絲毫後退一步,他擡起眼看着那個先生,一字一頓的道:“我要見範司業,我須得問清楚,否則就是你們書院自己辦事不利鈥斺敿熱徊幌胧瘴遙一開始便不該有我的名字!既有我的名字,就必須得讓我考!”
那個先生很是不耐煩。
朱景先這個性子怎麽回事?他都說的這麽明白了,怎麽還是這麽死皮不要臉的?
可是他還準備再說什麽,外頭卻有人喊了一聲:“範司業來了!”
什麽?!
那位先生忍不住色變。
怎麽範司業竟然真的來了!?平常這樣的補試可從來都不會讓範司業來操心的,主要是範司業的名聲大的,根本不必理會這些。
隻是這回,怎麽驚動了範司業了?
其實範司業原本就是準備來的。
倒是沒别的緣故鈥斺斔女兒範瑩回來了,還是以很體面的方式回來的,雖然從前範瑩一直犯渾,但是架不住這是親生女兒啊!
原本範司業和範夫人都已經打算忍痛割愛,把這閨女給就這麽無聲無息的嫁了得了。
誰知道朱元臨了又送這麽一大人情呢?
既然這樣,範司業想着,幹脆就好人做到底罷了,來瞧瞧朱景先準備的如何。他知道王先生的本事,以朱景先的進度,料想考進書院不是什麽難事,但是凡事還是穩一些的好麽。
他于是就來了。
誰知道來了才發現不對勁。
那位先生不等衆人反應過來,先急忙小跑着迎了上去,跟範司業道:“司業,這出了點兒小事,不值當您親自過問,再過會兒,也就好了的。”
出了事?
考試能出什麽事?
有人作弊?
範司業皺起眉頭,環顧了一圈,見場中并無什麽特殊的,學子們規規矩矩的站着,也還沒進去,便問:“出了什麽事?”
他說着,見朱景先站在前頭不遠處,還有些詫異。
朱景先卻也已經跟着過來了,站在那先生後頭幾步,對着範司業行了個禮,恭敬的道:“先生,學生正好有事想請教先生。”
範司業嗯了一聲,朱元之前就時常帶着朱景先去他們家走動,範夫人也是時常往朱元那裏走動的,兩家已經很是熟稔。
加上朱景先好學,有什麽問題也願意拿到範司業這裏來問,範司業跟朱景先關系不錯,見朱景先這麽說,便問:“什麽事?”
那位先生一急,頓時高聲道:“大人,沒什麽事!就是這小子不符合咱們書院考試的資格”
朱景先也接過他的話,沉穩的道:“是,這位先生說我并沒有來考試的資格,之所以名單上有我,是因爲書院弄錯了。學生想着,河東書院乃是京城附近首屈一指的書院,自然不會犯這等過錯,加上學生自問并無任何違背書院規矩之行,學生實不知有何不符合規矩之處,因此想請問司業,請司業給學生一個公道。”
尹吉川聽見了消息趕過來,就正好聽見朱景先這番話,他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站在人群背後,深深地看了朱景先一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