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嵘撲在房間裏的雕刻着八仙過海的月洞門架子床上,抱着她的枕頭淚水打濕了被子,平魚急忙跟在她背後進來,唯唯諾諾的喊了一聲姑娘,見錢嵘似乎是氣蒙了,也沒有罵人,便斟酌了一會兒勸她:“知道姑娘委屈,但是老爺太太他們也是爲了姑娘您好,那說到底是個混不吝,她沒什麽好顧忌的,姑娘卻是個玉瓶,老爺太太他們當然顧忌了。”
錢嵘不服。
在她看來,朱元這厮就是一個天地都不容的渣滓,她弑父,她不孝,而且還毫無悔過之心,仍舊張揚的活着。
這樣的人,真是過來給她提鞋她都覺得髒了他們家的門。
而她一度也以爲這件事本來應當是很容易的鈥斺敳府出手,而且是在朱元完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對付的又隻是一個小角色,怎麽看,怎麽這件事都不該失敗。
可事情就是失敗了,而且還被朱元反戈一擊,現在伯府被架在了火上烤,騎虎難下。
她咬着牙,眼圈紅紅,漂亮的眼睛裏此刻布滿了血絲,趴在枕頭上發怒:“我不去!誰愛去誰去!給那個泥腿子賠不是,虧他們想的出來!如果我去給她賠了罪,我以後拿什麽臉去見遊姐姐她們,我怎麽去跟姐妹們相處?!她們連這樣的人的邊兒都怕沾到,倒要讓我去跟這雜種道歉”
她更加委屈了,簡直覺得是人生當中最大的冤枉事,眼淚不要命的落下來。
平魚就在心裏忍不住歎了口氣。
說到底,其實她覺得自家姑娘有些蠢了。
當初徐遊一開始是讓她不要跟朱元這樣的人發生沖突,因爲不值得,太丢人,而後來不知道怎麽的,前幾天來的時候就變了口風,說朱元也未免太過嚣張惹人讨厭了。
錢嵘向來都是以徐遊爲尊的。
雖然是表姐妹,但是不管是樣貌還是身份,其實說到底錢嵘都不如徐遊。
而且徐遊的姐姐還是平南侯府未來的宗婦,她自己的将來也是貴不可言的鈥斺斏踔劣寫言她或許要進宮去當靜安公主的伴讀。
這些年漸漸的,已經不流行給公主找貴女伴讀了。
但是靜安公主因爲哥哥四皇子一命嗚呼,而盛貴妃也生了重病,情緒應當不是那麽穩定,爲了讓她有聊得來的伴兒,所以宮裏有了這個說法。
而當初但凡是給公主當過伴讀,度過這層金的人,全都是前途遠大的。
連皇子妃或許也做得。
所以錢嵘一是爲了讨好徐遊,二是本來就厭惡朱元,便想出了這個法子。
平魚想到這裏,垂下眼皮提醒自己姑娘:“姑娘也不必太傷心了,姑娘到底是年紀小,太單純,也是咱們二老爺心善”
她不能明目張膽的說其實錢嵘應該是被徐遊給利用了,當了沖在前頭的馬前卒,但是卻拐彎抹角的暗示錢嵘。
其實這件事未必就這麽完了啊。
徐遊之前不出手對付朱元,那應該是純粹的看不上。
而她爲什麽又看得上了,并且慫恿了錢嵘讓武甯伯府出手了呢?
當然是因爲她在朱元身上感受到了某種威脅。
但是現在,武甯伯府在朱元手裏铩羽而歸,半點便宜都沒占到,而且錢嵘這種天之嬌女竟然還被逼着去道歉。
這說明什麽?
說明朱元比他們想象的還要厲害且難對付。
徐姑娘是一個極爲高傲的人,她的高傲比錢嵘這種姑娘大多了,她是絕對不可能接受的了的。
到時候一旦她親自出手,那不一樣能夠替錢嵘找回場子來嗎?
二夫人站在門外靜靜的聽完這一番對話,倒是高看了平魚一眼,對着她也和顔悅色了:“你真是個好丫頭,你做的對,不管怎麽樣,總歸你的主子是姑娘,姑娘好了,你才能好,所以以後遇見事兒,多多規勸着你們姑娘。”
她一面說,一面從手中拿下一個精緻漂亮的玉镯子來,微笑道:“拿去玩罷。”
平魚受寵若驚,她也知道這東西到底有多貴重,急忙便喜出望外的跪在地上道謝,而後才捧着镯子退了下去。
等到四處沒人了,二夫人才歎息了一聲,摸了摸女兒的頭發:“你看看你,竟然還沒一個丫頭明白,好漢不吃眼前虧,現在全家人都被朱元折騰得精疲力盡,這丫頭刁鑽,專門鑽你的空子,找你的把柄,這樣一鬧,現在我們家已經裏外不是人了。不管是你祖母還是你大伯母他們,都很想盡快解決這件事,要是你一直咬着牙不肯服輸,以後老太太和泥大伯母對你就不是從前那樣了,你懂不懂?”
好吃好喝的供着,她總是要爲家裏做些事的。
錢嵘被她說的鼻頭發酸,靠在她懷裏小聲的說:“可是以後大家都會取笑我的。”
她在雲上閣鬧的那一出何等威風,大家都知道她把朱元給罵的狗血淋頭。
可是現在她要主動去道歉了,那以後她怎麽跟這些姐妹們相處呢?
二夫人笑了,她也是從小姑娘時候過來的,知道這個時候小姑娘們最看重的還是面子,便不由得搖頭:“你現在還小,等你長大一點就會知道,厲害的人不是半點虧都不吃,而是懂得吃虧的人。再說了,如果誰覺得你無能,你就告訴她,讓她也去試一試,看看她能不能對付這個瘋子吧。”
二夫人心裏其實對于徐遊也是有些不滿的。
雖然是自己的侄女,但是做出這種事來,把表妹推在前面當槍使,以至于現在鬧成這樣,二夫人心裏也有疙瘩。
她見錢嵘似乎在艱難的做選擇,便慢慢的笑了:“阿嵘,沒事的,能屈能伸才是當真厲害的人,那種從來都不吃虧的人,遲早是會自己嘗到苦頭的。”
她三言兩語的把女兒給勸了下來,總算是覺得自己松了口氣,出來去老太太和武甯伯夫人那裏說定了去賠禮道歉的事兒,而後才疲倦的回房去洗了個澡,靜靜的想着事情等二老爺回來商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