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人就是這樣,自己倒黴的時候,如果有人比你更加倒黴,那麽心裏就會得到某些安慰,因爲不管怎麽說,人到底都是自私的。
錢嵘原本氣的差點兒要殺人,但是隻要一想到朱元現在面臨的處境,她就忍不住想要笑出聲來。
真是蠢貨。
她以爲自己是無敵的,還真的覺得自己一個人就能扛下千軍萬馬,這種人永遠都不會領略到真正宗族之間可怕的凝聚力。
也永遠享受不到家族的庇護,隻能永遠步步爲營,一步一步走的艱辛無比。
就不如現在,她恐怕還坐在家裏發懵,不知道爲什麽天降橫禍,更不知道這幕後到底是誰在操縱她這可憐的蝼蟻的生死。
想一想錢嵘又忍不住有些惆怅了,因爲擁有力量而不能炫耀的時候,就如同是衣錦夜行,這實在是沒什麽意思。
不過她很快就釋然,催促平魚去打聽打聽消息:“父親那裏現在估計也顧不上我,再說就算是知道了,也不會生我的氣的,我現在生氣的很,你去給我瞧瞧,看看那邊的情況到底怎麽樣了。”
雖然自己也還屁股都沒擦幹淨,但是她就是這麽急着要去看别人的熱鬧。
平魚苦笑了一聲,根本不敢違抗這個姑奶奶的命令,應了一聲是,就盡職盡責的除去給她跑腿了。
錢嵘這才有了一點兒興趣,聽其他婆子和丫頭七嘴八舌的說起了今天府裏發生的事。
當聽說小鄧氏死了,就是連她也忍不住皺起眉頭露出一點兒詫異來,輕聲啊了一聲,說:“怎麽會?大哥哥不是極爲喜歡她嗎?鄧家的人怎麽那麽不知道分寸啊?”
在她看來,其實一直管東管西的世子夫人不那麽惹人喜歡,反倒是向來對她殷勤周到的小鄧氏挺好的,所以天然就站在了小鄧氏那邊。
不過這也就是說幾句話的事罷了,真正她也是連小鄧氏一并瞧不起的,這不過就是給人當妾侍的家夥罷了。
邊上的丫頭們都紛紛搖頭:“也是大少爺鬧的太厲害了,揚言要休妻,逼得世子夫人都上了吊”
這其實應該是家裏嚴格被壓制的傳言。
哪怕是真有其事,大家也都得當成不知道,否則最輕也會被趕出去鈥斺斦馍婕暗揭患胰說募曳纾國孝期間置辦外室而且逼死原配,這是一個不仁不義不孝不忠的名聲,壓在誰頭上都是一個完字。
可是現在這些流言竟然傳的這麽廣了,家裏的大人們都怎麽了?
他們難道不知道,這樣的話傳揚出去,被禦史聽見了,一定又是無數的奏折嗎?
連錢嵘也後知後覺的發現有些地方不對了
是的,不對勁。
這一切都太不對勁了,倒好像是這兩件事都是算好了似地在同一天發生了,而且兩件事情互相牽制,讓他們家裏的人竟然不知道該先處理哪一樁好,以至于幹脆兩樁事都給耽誤了
她心裏隐隐有些不安。
而邊上的丫頭們也都發現她面色不好,不知道是觸及了她哪根神經,紛紛閉嘴不敢再多說半個字,生怕會被她的餘怒給波及。
姑娘不是個好伺候的人,這一點他們大家心裏都是心知肚明的。
這麽小心翼翼的伺候着到了下午,外頭有人進來回話,說是平魚已經回來了,隻是不知道爲什麽,先去了二夫人那裏,大家才松了口氣。
隻希望平魚能帶回來個好消息,好讓眼前這位已經快要暴走的小姑奶奶舒心一些,那她們這些在身邊伺候的小魚小蝦們也能夠舒服一點了。
隻是平魚回來的時候,臉色卻不大好看。
雲上閣的衣裳已經送過來了,經過了師娘子親自設計改過之後的衣服極爲漂亮,是松綠色的短襖配了櫻草黃的百褶裙,百褶裙底下還綴着一圈細小的米粒大的珍珠,在冬日的陽光底下看起來精美絕倫。
沒有一個女孩子會對這樣精美的衣裳有抵抗力,錢嵘心裏的陰霾頓時被一掃而空,見了平魚回來,面上還有着未能收斂起來的笑意:“怎麽樣了?打聽到了沒有?”
平魚一時沒有說話。
空氣中出現了短暫的安靜,錢嵘意識到了不對,慢慢的将手裏的衣裳放回了那個精美的托盤裏頭,皺起眉頭看着她,問她:“怎麽回事?”
平魚臉上的表情這一刻極爲難看,抿了抿唇才讷讷的垂下了頭,有些不安的說:“姑娘朱元報官了。”
報官?!
錢嵘一怔,不可置信的尖叫了一聲,而後就問她:“報什麽官?朱元報官!?她憑什麽報官?!”
她現在應該是犯人啊!她怎麽可能報官!?
早已經預料到了錢嵘的暴怒,平魚倒是還算得上鎮定,她深吸了一口氣,仿佛是在給自己勇氣似地,咳嗽了幾聲面色憔悴的說:“的确是真的,白班主去朱家找人,當天就被朱家給扭送去了順天府,告了他訛詐,而且還順藤摸瓜找到了秦媽媽現在這些人都已經去見官了,聽說連那個被拐走的戲子,都已經被朱元找到了。”
這怎麽可能?!
錢嵘霍然站了起來,簡直覺得自己好似是在聽故事一般,匪夷所思的睜圓了眼睛。
什麽意思?也就是說,她們費盡心機做了這一切,最後竟然沒能把朱元怎麽樣,而且還讓朱元出手把人給救下來了?!
錢嵘惱怒不已:“我已經吩咐過了,既然是那個賤人看重的人,就盡快賣出去,賣到哪裏都無所謂,越遠越好,爲什麽人還能被朱元給找到?!這幫廢物!”
這幫隻知道吃卻根本沒什麽用的廢物!
眼前華麗而璀璨的衣裳都沒了什麽吸引力了,錢嵘整個人都呈現出一種病态的暴躁,将剛剛才恢複原狀的屋子裏的擺設又擡手摔了個稀巴爛,出離的憤怒了:“怎麽回事!?爲什麽,那個鄉巴佬何德何能,爲什麽她能夠沒事,能夠轉危爲安?憑什麽?!”
她憑什麽跟自己鬥,竟然還能全身而退?!她分明什麽憑恃都沒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