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敏齋笑開來,問她要去哪裏,是不是要送她一程。
朱元搖頭:“我要去前面看戲,等到晚上再跟舅舅們一起回去,衛指揮使有事的話,先走吧。”
衛敏齋也的确有事,之所以找到這裏來,也是因爲順路,聽朱元這麽說,他遲疑了一瞬,才從方良手裏接過幾張銀票遞給朱元:“朱姑娘,這是我的一點心意”
朱元回頭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貴公子們送東西哪裏有直接送銀票的?怎麽也要送華麗的衣料或是璀璨的珠寶首飾或是名書字畫,衛敏齋倒是直接,竟然直接送銀票了。
她知道這應當是衛敏齋聽雲上閣的人說她沒買衣裳的緣故,以爲是她缺銀子,也沒有拒絕,示意向問天接過來,目送衛敏齋告辭上了馬,才繼續優哉遊哉的往前走。
向問天也有些奇怪,這種送銀票的人他還是頭一次見,但是更多的卻還是欣喜:“姑娘,衛指揮使人不錯,肯定是知道咱們在雲上閣受委屈了,以爲咱們沒銀子買衣裳,所以才給我們銀子呢。”
是啊,朱元走了一段路,終于停下來,面色複雜的望向前方。
向問天跟着她停下來,不知道她爲什麽忽然不走了,等看到前方的動靜,才笑着給朱元解釋:“姑娘,這裏就是那些戲班子都會來唱一段的地方了,這些天這邊熱鬧的很,廟會人擠人,都是爲了看一眼的。”
朱元點頭,向問天見她好似有興趣,就急忙擠進去給朱元擠出了個位置,讓朱元進來。
戲台子上正在唱戲,朱元一進來,便聽見一句唱詞,不由得怔住。
倒是向問天抱着臂對朱元說:“姑娘,咱們來的真巧,這正好是洪興班在登台,您瞧着周邊往上扔銀子的這麽多,看起來,最近洪興班是真的極爲吃香啊。”
是啊,畢竟以後能養出讓襄王都神魂颠倒的名角兒呢。
她目不轉睛的看着台上如今仍顯稚嫩的扮成梁山伯的旦角,并沒有出聲。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向問天忽而在邊上聲音低沉的歎氣,說不好,演到還玉這一折了。
但凡是人,就少有喜歡看悲劇的。
大家都是如此。
台上梁山伯躺在床上面容晦澀的唱起來:“母親帶回英台信,書信上面言安慰,她說咫尺天涯難相會,此身未來心已來。但見她‘珍重’二字滿紙寫,她望我除災又脫晦。”
‘取過玉墜淚千行,四九啊,托你送還祝英台。’
台下登時哭聲一片。
連向問天也吸了一口氣,聲音悶悶的說:“這樣重要的信,怎麽不多寫一點”
不然或許梁山伯也未必會病死了。
朱元垂下頭,還是年紀不夠。
等到年紀漸漸大了,就會明白珍重二字的分量。
祝英台千般不舍,萬般不甘,隻在這‘珍重’二字裏面。
她不想再看了,朝着人群當中擠去,向問天見她往前走,急忙跟上去想要替她擋開一些擁擠的人群,卻發現早已經有一雙手攏在了朱元頭上,不由得便詫異的回過頭看了一眼,忍不住小聲的啊了一聲。
可他立即就又閉了嘴,忍不住有些震驚和心悸鈥斺斣趺椿厥攏怎麽這位主兒也出現在了這裏?!這人擠人的魚龍混雜的地方,五皇子竟然來了!
朱元自己也詫異不已,擡頭看了楚庭川一眼,心中不知道爲什麽,很快的、噗通跳了一聲。
戲台上梁山伯又在哀哀戚戚的唱:“英台說出心裏話,我肝腸寸斷口無言,滿懷悲憤無處訴啊無限歡喜變成灰。”
無限歡喜變成灰。
朱元垂下眼睑,輕聲問他:“殿下怎麽過來了?”
楚庭川跟她并行走在人群裏,往戲台上看了一眼,将她往裏讓了讓:“沒什麽,聽說你今天在外頭晃蕩一天了,所以出來瞧瞧你。”
這真是很稀奇的體驗。
姨母知道她爲人謹慎,不會出意外,也不想幹涉她的行蹤,不會因爲她在外面耽擱久了就擔心。
而舅舅也跟她相處的時間很少,對她的感情的确是沒有他們所有人想象的那麽深。
前世今生,唯有楚庭川。
他在聽說她在外面漫無目的的晃了一圈之後,居然會親自來找她。
這讓她覺得很不好,又說不出哪裏不好,隻好一邊往前走,一邊低聲說:“我是出來逛一逛,想要熟悉一下京城,還有,我想來戲班子找個人,幫她贖身。”
這也是她之前爲什麽接下衛敏齋銀票的原因。
她是需要銀子的。
而她現在并沒有太多。
楚庭川嗯了一聲,竟然也不多餘的問什麽,隻是問她:“去哪個戲班子贖人?”
他甚至連一句原因都不問。
朱元疑惑的歎了一口氣。
楚庭川對她的好未免也太直接了,叫人都無法忽略這其中掩藏的好意。
她定了定心,說出洪興班的名号,楚庭川便徑直帶着她往洪興班豎旗的棚子去。
終于到達,而剛才那個扮成梁山伯的旦角兒也正從台上下來,神情木然的往她這個方向走。
兩廂碰面,朱元低聲喊她:“太華!”
梁山伯猛然一頓,等到看見朱元之後,又滿臉茫然。
她到底還是個小姑娘,所以并沒有以後的精明和警惕,走過來好奇的看了她一眼:“姑娘認識我?”
但凡登台,那都是有藝名的,她藝名就叫做小仙,聽得久了,幾乎都已經忘記了自己的本名了。
這個年紀小小的姑娘,怎麽會知道她的本名?
朱元微笑起來,臉上的笑意燦爛,握住她的手問她:“你是不是籍貫蘇州,蘇州定縣人?我找的就是你。”
李太華更是滿臉茫然了,她抽出手疑惑的問她:“姑娘怎麽知道?”
她當然知道,朱元微笑回答:“李姑娘,我是來送你回家去的。”
李太華有些發怔,滿臉茫然看着朱元,覺得自己是遇見了一個神棍或是一個瘋子。
怎麽回事,這個姑娘怎麽有些神神叨叨的?
楚庭川自始至終都表現得非常安靜,并不張口說任意一句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