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點耀,夜火遊曳。
南陽梁軍營寨之中,上将軍楚廉獨坐在自己的營帳之中,心情有些複雜。桌案之上還擺着飯菜,楚廉并沒有吃多少。
桓磬登帝位,追封七代,爲了避諱,梁廷之中幾個與桓氏先祖有着相同名字的大臣都紛紛改名。
他從楚遂更名爲楚廉,桓武身邊的重臣趙業則更名爲趙烨。
楚廉是上将軍,掌控着南陽十萬梁軍,其中還有五萬是從神都來的北軍。身爲桓武時期便是六位外姓上将軍之一的楚廉,在梁軍之中資格很老。
今夜,他在等待着一個命令,一個從華陽城中發出來的命令,一個或許能夠改變如今局勢的命令。
但盡管如此,楚廉的心仍然是不安。這不安并非意外着他在懼怕,而是因爲這所有的一切都建立在賭博之上。
桓磬在賭,作爲前線第一執行人的楚廉很容易便看了出來。
行軍作戰,生死搏殺,有時候也是在賭,可這兩者之間的性質卻完全不同。
取土謀國,當以堂堂之勢。桓磬不如桓武,這一點梁軍内部的将領多看得出來。
當初魔族侵入涼州,朱梓奮身迎敵,桓磬看到了這背後巨大的利益,所以不顧桓武臨終前的告誡,攻入了涼州。
而後沒有幾日,便被楊羨趕了出來。之後,本以爲魔族會帶給楊羨巨大的麻煩,可楊羨隻花了幾日,便解決了魔帝,率涼益之兵,攻入了雍州。
朱梓鎮守涼州十數年,也給了涼州十數年的太平。無論是涼州的軍士還是百姓,對于朱梓都很感念。而楊羨幫朱梓報了仇,又解了魔族之危,所以涼州百萬之民,都心甘情願聽從他的調遣。
本來當楊羨率軍攻入雍州之時,梁軍還有着機會。可因爲桓磬的遲疑,事态朝着最壞的方向發展。
楊羨奪下了倉丘,雍州的本土勢力大多聞風而降,常虞更是綁了鎬京城中的桓氏族人出城獻降。
至此,楊羨已經徹底掌握了雍州的局勢。隻是桓磬并不甘心,所以才有了這次的謀劃。
楚廉并不是謀控全局者,他最多也隻是桓磬手中的一枚棋子,因此得知的計劃并不全面。
在這個計劃之中,楚廉得知的部分便是這幾日商關防禦空虛。對于這十萬梁軍而言,那猶如天塹一般的阻礙,鷹揚軍已經不在商關之中了。
所以,前方那座關防已經不再是銅牆鐵壁。
而桓磬下的命令,便是要楚廉等候他的命令,奪取商關,進入鎬京郊野,解決駐守在南郊林苑的折沖軍。
桓磬有什麽把握楚廉并不清楚,不過這位梁帝顯然也是在躊躇着,不敢确定,所以才讓楚廉也等待着。
“上将軍!”
帳外響起了楚廉有些熟悉的聲音,是他的副将郭威。
“進來!”
郭威跟随楚廉已經有許多年了,乃是他最爲信任的下屬。不過他此時起來,身後卻是跟着一個陌生人。
楚廉眉頭一皺,不知道郭威爲什麽要帶一個陌生人前來,甚至事前都沒有說一聲。
“有什麽事情麽?”
“上将軍,此時佟鼓那老賊已經率領鷹揚軍離去,乃是我們進攻商關的最好時機啊!”
“我知道,但是陛下的旨意還沒來,我們暫時靜觀其變。”
楚廉揮了揮手,以爲郭威和那些想要請戰的将士一樣,因此不甚在意。
“上将軍,有一句話在下想說很長時間了,不知道此刻當不當講?”
楚廉有些疑惑,擡頭看向了郭威。
“什麽?”
“桓磬無德,執掌梁國不到一年,便丢了雍州。當初倉丘大戰,他畏手畏腳,更是想讓雍州的三十萬大軍與周軍耗個兩敗俱傷。他那點心思,着實不配爲人主。”
“你什麽意思?”
楚廉終于擡起了頭,看向了郭威。這位多年并肩作戰的老友,今夜可是讓他十分意外。
“如今天下大變,以将軍之才,當投明主。區區一個梁軍的上将軍,将軍不覺得小麽?”
“你想要勸降我?替誰?楊羨麽?”
郭威一笑,并沒有回答楚廉的疑惑,隻是拱手而道。
“上将軍,此刻擺在您面前有一個絕好的機會。若是将軍能夠投效明主,他日封侯拜相亦有可能。”
“來人啊!”
不待郭威說完,楚廉便開口喝止,隻是營帳之外屬于他的親衛并沒有就此進來,擒拿眼前這兩個叛逆。
“上将軍,何必如此?”
郭威能夠神不知鬼不覺便清除了他帳外的親衛,楚廉的确很意外。
“看來你們是有備而來啊!郭威,你跟随在我身邊已久,我還真沒有看出來,你竟然隐藏着這麽深?”
“上将軍,良禽擇木而栖,你又何必如此冥頑不靈?”
“哼!”
楚廉乃是上将軍,戰力強橫。他不再願與郭威糾纏,正要解決這兩個人之時,卻發現體内的靈炁阻塞,根本無法運行。
甚至,他剛剛擡起手掌,整個身軀便無力的倒落了下來。
“你...你們做了什麽?”
“上将軍啊!便算你戰力強橫,可服下了那削金丸,也是一點修爲也用不出來啊!”
楚廉看向了桌案之上殘餘的飯菜,猛然驚覺。
“蠹賊!”
“上将軍,你我并肩作戰多年。若有可能,我并不願意傷你。”
郭威的眼神之中流露出一點無奈,多年相處,他與楚廉之間并非沒有感情。隻是,他得到了上面的死命令。
“不用說了。主公待我有知遇之恩。要我背叛大梁,不可能!”
楚廉整個身體都軟了下去,可氣勢并非消減半分。
“如此,那麽就請上将軍去死吧!放心,你我多年兄弟,我會讓你有個體面的死法。”
郭威轉過了身體,拍了拍他身旁那個陌生人的肩膀。
“今夜這十萬梁軍将會奪取商關,進逼鎬京,最後與折沖軍大戰。而你,也會戰死在那場即将到來的戰争之中。”
楚廉隻見,那個郭威身旁的陌生人一步一步向他走來,身形容貌緩緩變成了他的模樣。
這層僞裝,精巧得甚至讓楚廉都分不清楚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