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吹拂,帶着夏日的尾巴,掃遍襄水防線。
當年這道關系着楚國生死存亡的防線如今卻變得有些人影寥落。
梁軍趁着涼州軍防禦陽絕關外的魔族之時,奇襲涼州,不但奪取了武威,更是殺死了朱梓。便在天下以爲梁軍已經穩拿涼州的時候,周軍忽然北上,不但在數日之内解決了桓子善,更是将所有梁軍都趕出了涼州。
天下風雨突變,十數萬周軍攻入雍州,合圍倉丘。而作爲雍州大戰的次級戰場,南陽此時也相當的熱鬧。
“主公!”
蔡通花白的長須在風中飄揚,他緩步走在襄水岸邊,周圍空無一人。這裏曾經是最爲危險的戰場,梁軍攻勢最爲猛烈的那幾年,蔡通幾乎将所有的家當都押在了上面。
蔡通明白,襄水防線一破,那麽等待楚國,等待他的隻有一條路。
可這才幾年啊!這裏便成了無人問津之地,蔡通忽然有些英雄寂寥的感覺。
原本是朱梓麾下的騎将,如今是周軍大将的淩川奪下了商關。鷹揚軍随之北上,想要進入雍州,駐守宛城的上将軍楚廉察覺到了危機,立刻出手。
楚廉自然清楚,一旦鷹揚軍進入了雍州會有什麽後果,因此不惜一切代價想要攔截。
可鷹揚軍雖然隻有六千之衆,且戰且走,南陽十萬大軍竟不能擋。南陽之戰從一開始便進入到了相當白熱化的境地。
“文卿啊!你說我是不是做錯了?”
無論是佟鼓也好,鷹揚軍也好,曾經都是範慶舊部,大部分都是荊州人。若是蔡通此時手下有這麽一支強力的軍隊,又何至于有如此囧境。
當年桓武坑殺了五萬楚軍,以至于楚國元氣大傷,以至于如今楚軍的序列中都是水軍。
這股力量,用來防禦綽綽有餘,可是用來北上争奪中原,卻是遠遠不夠,便是梁軍之中的二流軍隊,也足以對付。
“主公!如今的對與錯,顯然不是當年可以料想到的。”
文卿的聲音有些中氣不足,他想要勸慰幾句,可他身前那個越發瘦弱的老人卻是兀自一笑。
“文卿,你還是個老實人啊!”蔡通摸了摸手背,枯瘦得可以感受到白骨,悠然說了一聲,“佟鼓!”
這個當時在範慶麾下的有些滑頭的楞種,蔡通與他見過幾面,對他的印象不是很好。卻不料數十年一過,對方竟以這種面目出現在了世人的面前。
大宗師!
楚廉傾盡十萬之衆,想要圍殺佟鼓。然後從前方傳來的戰報來看,楚廉終究還是弱了一些。
楚廉與佟鼓大小七戰,無一勝戰。最大的那場戰役發生在鷹揚軍北上進入商水流域前,被梁軍主力所圍攻。
那場戰役,兩千梁軍喪命在了鷹揚軍的箭矢之下,楚廉軍被佟鼓軍攻破了防線,
楚廉果勇,籌謀得當,大軍合圍,利用開闊的地勢,想要圍殺佟鼓,可終究被對方以力破巧。而這次戰役結束之後,鷹揚軍已經進入了商水流域,周圍都是崇山峻嶺,梁軍便更沒有機會了。
“吳國那邊怎麽樣了?”
“吳主侯陶拒絕了桓磬的封王诏書,但同時向桓磬索要廬陽一郡。”
“都說侯家的那幾個崽子是老虎,可也有如此狡猾的一面。”
“主公的意思是?”
“梁軍在廬陽建城,已有小成。吳軍自石頭城出,沿水路可至廬陽城。若是這座城不拔掉,那麽吳軍想要北上徐州,那麽随時都有可能被廬陽城中的守軍截斷後路。侯陶這是将桓磬當做冤大頭,想要盡可能敲上一筆。”
“桓磬應該不會答應。”
“他是不會答應。廬陽城是桓武下令修築,乃是梁軍在吳國邊境最爲重要的防線。但他便是不給,侯陶也會去取。而現在,趁着蜀軍與梁軍在雍州大戰,梁軍自顧不暇,乃是最好的時機。”
“可吳軍并沒有整軍動身的迹象啊!”
“侯陶不動,那是因爲在防範我。侯陶害怕他奪取廬陽城時,我軍沿江而下,奪了他侯家的基業。”
梁軍在南陽有十萬軍,最爲主要的防範對象還是楚國。單論南陽一地,楚軍的數量要遠遠超過梁軍。而楚軍造成的威脅,絕對不是佟鼓的六千鷹揚軍可比。
桓磬從中原抽調了十萬梁軍,将梁軍在吳、楚兩國的邊境軍力降到了一個相當低的程度,隻守不攻的話,還能夠勉強維持住。
可是梁軍在涼州的失敗,以及楊羨在奪取涼州之後,毫不猶豫地攻入雍州,所帶來的後果絕對不是表面看起來那麽簡答。
襄水之上,水流卷動。一個人影悄然地上浮,讓文卿大驚失色。
“是誰?”
正當文卿想要叫來護衛的時候,那人影登上了岸,手中還提溜着一個血淋淋的人頭。
“堂堂楚侯,卻不料如今已經成了這副模樣。”
蔡通揮了揮手,一雙銳利的目光瞄了一眼他手中的人頭。
“宛城城守劉守傑!”
文卿有些不解,本以爲蔡通說得是眼前之人,卻發現蔡通的目光盯着的是那個人頭。
“楚侯不愧是當世枭雄,我家主人說,值此梁蜀大戰,人心浮動。爲了避免不必要的損失,故而提此人頭來見。”
“你什麽意思?”
文卿大喝一聲,不明白對方拿着這位梁軍之中重要角色的頭顱想要做什麽?
蔡通伸出了手,再度阻止了文卿。
“你家主人是誰?”
蔡通的眸光之中,閃爍着殺意。那人卻是微微頓了頓,說道:“侯爺放心,我家主人并無惡意,隻是想要避免不必要的麻煩而已!”
“你家主人不想要讓我軍進攻南陽。隻是,一個劉守傑的人頭,夠麽?”
“侯爺是聰明人,自然應該知道如今的情勢。以楚國之力,尚不能奪下南陽,何況天下?楚王之封,還不夠麽?”
眼前之人對于臣蔡通可謂傲慢,甚至絲毫沒有将蔡通放在眼裏。
襄水之岸,蔡通留下了一聲冷笑,而那人的身影卻已經沒入了水流之中。
“主公,那人是.......”
文卿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聽得蔡通憤憤而道。
“常耕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