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山郡。
作爲冀州北部最大的一個郡,其轄地内部多是山脈。
周帝夏雲杺封梁侯桓磬爲梁王,而後在六萬大軍的護送下,到達了任山郡。
普通人在乎的是天子欲禅位梁王的傳言,而修士則在乎則是鍾步七會不會爲夏雲杺出手。
天下四正脈,軍中一脈依靠朝廷而生,其餘三脈都或多或少與朝廷有關聯。曆代帝王,對于修士持着的是既用之也防之的對策。
修士強大的力量可以爲帝王、諸侯所用。可也可能太阿倒持,爲其所制。曆來不是沒有出現過修士出身的人奪取天下的例子。也因此,修士與朝廷之間的關系很是微妙。
朝廷希望的是各個修士派系相互制衡,誰也無法獨大,利于掌握。若是有人能夠統合修士勢力,哪怕隻是苗頭,那一定會被其餘修士宗門和朝廷聯手所扼殺。
可這一切全部都因爲袁誠而打破。
袁誠天縱之才,在周室的勢力衰微,修士之間的勢力混亂的時候,以一己之力統合了星之一脈。
承天道全盛之時,不提惶惶不可終日的大周朝廷,如今的八家頂級宗門都在袁誠的壓力之下,有亡宗之患。
如今這八家頂級宗門的宗主,亦或者是門中耆老,大多不過是袁誠手下敗将,被其呼來喝去,随意指示猶如奴仆。
他們也知道憋屈,可也沒有辦法。
打,打不過。論小弟的數量,他們更是比不上袁守成。
而後,袁誠覆滅了十萬禦林軍,聲勢達到頂峰,舉目望去,天下無有敵手。無論諸侯公卿,亦或者是修士異類,都在袁誠的壓力下惴惴不安,苟延殘喘。
承天道百萬大軍進逼神都,兵臨成臯。就在天下人都以爲袁誠将要取得那至尊之位時,楊慈臨危受命,率領三營萬餘人馬,擋在了袁誠面前。
當成臯之戰的結果傳來,一衆修士的心中隻有一個想法。
這天下終于有人能夠制袁誠那個王八蛋了!
不過這一衆修士還沒有高興多久,就發現他們想錯了。
楊慈的敵人不隻是承天道,還有所有對大周朝廷有威脅的勢力。
袁誠固然霸道強橫,可他終究是修士出身,對于各宗修士還有一份存留之念。可楊慈不同,滅宗絕派毫不手軟。
于是,在袁誠之後,天下修士迎來了更大的噩夢。
袁誠死後,星之一脈遭受了朝廷連番打擊,幾近衰滅。
之後天下大亂,被楊慈和袁誠連番修理的各脈修士,都老實了下來,沒有了奪取天下之念,安門守戶,更定下了法不輕傳的規矩。
各脈修士雖然沒有奪取天下之念,可是卻害怕再出現一個袁誠或者是楊慈那樣的人。
而鍾步七,便是如今頂級宗門修士所懼怕的對象。
鍾步七修爲數一數二,乃是當世山中一脈唯一跨過那個門檻,能與袁誠、楊純比肩的修士。
鍾步七與夏雲杺之間的事情雖然是隐秘,可該知道都知道了。也因此,夏雲杺來到任山郡的事情,天然便能吸引一衆修士的目光。
修士不能幹預諸侯之争,這是一條鐵律,乃是當年八家宗門的掌門聯手制定,敢越界者将會是所有修士的公敵。
便是強橫如鍾步七,也不可能與天下修士爲敵。更遑論梁王桓磬派來的那六萬大軍,難道隻是擺着看的麽?
夕陽西下,紫電峰高聳入雲,一眼望不到盡頭,似乎連接天域一般。
落日餘晖照耀,車駕之中,夏雲杺閉着眼睛等候着。跟随在她身旁的除了方常侍,還有上将軍徐金與桓有堅率領的一萬重甲。
夏雲杺想要見鍾步七這位故人,并沒有隐晦什麽,而是直接了當的說出去。徐金不會阻止,而桓有堅更不會阻止。
拜山的帖子早已經遞了上去,可是夏雲杺在山下等候了一個時辰,山上還是沒有什麽動靜。
“陛下,時間已晚,鍾宗主怕是閉關修煉,要不我們還是先回去,擇日再來吧!”
徐金拱手而道,對于夏雲杺,始終有着一份恭敬。可桓有堅不同,他乃是桓氏一族中對于大梁代周最爲堅定的支持者。
也因此,他一向視夏雲杺以及夏氏是擋路者,便是嗤笑一聲,一點也不給夏雲杺面子。
“什麽閉關修煉,我看這鍾步七是怕了吧!這千裏迢迢而來,我看是白費功夫了。”
桓有堅對于夏雲杺有着很深的敵意,将這件事情視爲夏雲杺在抱着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出口便是譏諷之語。别說是方常侍,便是徐金都是在皺眉。
天際一聲鶴鳴,衆人忽地擡頭而觀,雲端正有一隻巨大的白鶴飛來。
白鶴落在了重甲陣前,一名小道童緩緩而來,拱手而道。
“在下奉師尊之命,前來拜見大周天子。”
“過來吧!”
徐金揮了揮手,前方的重甲分開了陣列。
“不知道鍾宗主說了什麽?”
徐金并沒有因爲對方的身份而有所輕視,很是客氣地問道。
小道童面目清秀,從袖子裏拿出了一個盒子,打了開來,裏面放着的是半張殘餅,早已經枯幹,似乎一碰就會碎一般。
便在見到這半張殘餅的時候,桓有堅不屑地哼了一聲,帶着輕蔑之意。
“我家師尊說:若使天涯永隔,又何必再見,徒增傷感?今将此物奉還,望陛下能夠安心。”
徐金将這個盒子遞到了車駕之前,夏雲杺伸出了手,拿起了盒中的殘餅。
“陛下,既然鍾宗主不願意相見,那我們及早啓程,返回城中吧!”
徐金躬身而道,隻是,車駕之中卻久久沒有回音,隻是隐隐傳來一聲。
“七哥哥還真是了解我。”
“陛下...陛下...”
徐金發覺事有不對,打開了車門,卻見車廂之中的夏雲杺手中握着那張殘餅,閉上了眼睛,一動不動,臉色顯得很是安詳。
“煉藥師!煉藥師!”
便在這太陽快要沒入大地,天際将被黑暗籠罩之前,大周的天子便在這一片嘈雜聲中,悄然地度過了一生最後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