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嶺之間,翠綠叢生。梁軍駐紮沖關,兵臨河湟之地。
這數十年來,天下大亂。大周境内諸侯相互征伐,一度十室九空,然而各地主要的運輸體系卻是保存的十分完好。
尤其是桓武掌握中原七州以來,對于險要的關隘和主要的道路體系,都花了大力氣修繕。
從雍州到河湟之地的古道最開始是六百年前大周武帝時期修建,爲行軍所用。當年十萬羽林軍從鎬京北上,不過花了五日,便越過了八百裏山道,到達了湟城。
自從河湟之地再度易手之後,這條古道已經好久沒有啓用,桓武得到雍州之後,也隻是将沖關修繕了一番,并且在中途重建了幾座糧草轉運的營寨。
這一次梁軍沿着這條古道北上,一路行軍緩慢,并同時開始修繕損壞老舊的道路。
若是奪下了河湟之地,那麽這條古道的價值将立刻上升。以後無論運送物資、戰馬,或者是兵力抽調、騎兵支援,都會用到這座古道。
營帳之中,桓仲與楊檢并列。
梁軍經過周南一敗,二十餘萬精銳喪盡,關中梁軍一空,短時間内無法彌補在雍州的軍力。如今駐紮在雍州的大半是新軍,剩下的便是從并州、冀州與神都臨時抽調的兵卒。
新兵與老卒,根本是兩個概念。
軍中一脈的入門法門是專門爲軍隊之中的兵士所創建,經過千年的發展,已經相當完善。與其餘三脈不同,軍中一脈的入門法門學習周期十分短暫,用不了三年,新兵便會入門。
隻是,此時離周南一戰結束不過一年多,這麽短的時間,便是财大氣粗的梁軍,也無法将一幹新兵訓練得恰堪使用。
無論是羊檢還是桓仲,此時都相當苦惱。
桓仲接下了桓彪留下了爛攤子,每天都是百事纏身。桓武雖然授予桓仲生殺之權,總掌雍州大政,可是梁軍戰敗之後,經濟、軍事上的壓力都十分沉重。
關中雖然地勢險要,可一面是西涼鐵騎,另一面卻是蜀軍,相比南陽,局面更是複雜。
而此時桓武決意建立上犀騎,又必須從雍州抽調一部分财力與軍力,讓桓仲很是緊張。
羊檢也是一樣,他本以爲經過周南一戰,梁軍在雍州的狀況很是糟糕。而事實上,梁軍的情況比他想象得還要糟糕。
此次随他北上的梁軍隻有五萬,一半還是剛剛開始學打熬力氣的新兵,連血殺之氣都不會使用。
每每想到這裏,羊檢都很頭疼。所謂巧婦難爲無米之炊,這河湟之地的妖方林立,可戰之兵有十數萬,用這五萬兵,應對蠻族與妖族,實在有些勉強。
桌案的地圖上标記着修建的物資營寨、修繕完畢與正在修繕的路段,桓仲做了簡單的規劃,擡頭看向了羊檢。
“簡之,你打算何時用兵?”
羊檢将手指向了河湟之地在雍州邊緣的一塊土地。
“我軍第一步便是奪下這片區域。這片土地水系充足,适合馴養戰馬,離雍州也近。隻是,我無法預測,若是我軍突入這片地域,此時河湟之地的一衆妖族會有怎麽樣的反應?”
無論是修路建塞都是最爲簡單的一部分,因爲沒有多大的危險。真正的難關在于當一支周人的軍隊時隔數十年再度進入河湟之地,這片土地之上的妖族會有什麽反應?
激烈的沖突肯定在所難免,問題在于規模有多大,羊檢無法把握。
若是此刻羊檢麾下的五萬兵是梁軍入蜀時的那種程度,那麽羊檢一點也不擔心。可現在嘛,羊檢說不擔心那是不可能的。
桓仲也察覺到了羊檢的無奈,說道:“簡之,我也知道我們現在的處境,現在雍州所有的精銳都集中在了蜀國邊境,防禦蜀軍。此刻兵力拮據,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河湟之地的妖族一向分散,這些年我們也是盡力分化,應該能夠應付。”
“希望是這樣吧!”
便在此時,營帳門被打開,一名将領急匆匆地走了進來。
“子陸,什麽事情這麽慌張?”
桓子陸面色相當嚴肅,走到兩人近前,拱手一禮,随即說道。
“前方探報,一支蜀軍攻入了湟原,誅殺大妖翼尾與一衆妖将,此刻楊羨已得湟城。”
“什麽?”
羊檢與桓仲的臉色大變,充滿了不可思議。桓仲問道:“這支蜀軍怎麽來的?”
“這支蜀軍隻有六百,繞道涼州,進入了河湟之地。”
“隻有六百?翼尾的麾下的兵力可是有五萬啊!”
桓仲臉上的驚色仍然沒有消解,可羊檢似乎明白了些什麽。
“車河、奎狼、連犴!”
羊檢喟然而歎,說出了這六個字,對面的桓子陸卻是點了點頭。
“不光是這樣,妖族的大妖,前窮奇部的首領洛無咎已經投降了楊羨。楊羨利用他,此時已經掌握了湟城。”
湟城的位置太過重要,便如一顆楔子,楔入了河湟之地。隻要掌握了湟城,那麽無論梁軍在哪都繞不開它。
桓仲看了一眼羊檢,搖了搖頭。
“楊羨這一手打亂了我們所有的計劃,若是按照原定的計劃北上,恐怕會失敗。可若是再抽調雍州的兵力北上,無疑也是楊羨願意看到的。”
光憑這五萬梁軍,想要在河湟之地立足已算是勉強。若是楊羨真的已經能夠控制這湟城的兵馬,哪怕隻有一成,對于梁軍來說,也是緻命的。
梁軍需要的是一戰打服周圍的妖族與蠻族,然後進行建造馬場的計劃,可楊羨顯然不會給他們機會。
羊檢摸了摸胡子,說道:“如今重要的是搞清楚河湟之地的情勢,以及其餘的妖方對于楊羨此舉的态度。楊羨不在乎這河湟之地有多亂,隻要能夠拖延住我們建立草場的時間,便已經達到了他的目的。隻是,一個混亂的河湟之地,對于我們來說也未嘗不是機會。”
桓仲點了點頭,沉聲而道:“無論如何,還是先将這裏的情勢上禀主公,請他定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