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檢和他的幾位兄弟本是謀逆貶谪之流徒,乃是大周帝國廷尉檔案記錄之中的反賊。
楊慈将他們逐出了楊氏,啓帝不忍将之全部誅殺,改判爲流亡塞外。可那與死也差不了多少,甚至比死更可怕。
本來以楊檢等人的罪愆,是不可能重新回到神都的,更不用說再度在朝廷擔任官職了。然而此時天子都成了傀儡,神都乃至整個中原都是桓武說了算。幾十年前的謀反案子,但畢竟是當年啓帝親定,桓武是大周的臣子,也不可能明着推翻這個案件。
累功積勳,禦敵于外。洗心革面,再世爲人。國家多難,不廢良才。
桓武用的是這個理由,将楊檢等人重新啓用。然而畢竟楊檢等人已經被楊慈逐出了楊氏,乃是有名無氏的流徒,身份甚至比奴隸還要卑賤,就算是桓武也不可能讓他們重新回去。桓武做不了楊羨的主,更不會做這個主。而且,爲了表示與過去作爲切割,也爲了表示讓他們重新做人,桓武上奏天子,爲這些對大周居功至偉的臣子重新賜氏。
天子回旨,賜氏爲羊!
這一切其實早就已經拟定,上奏天子不過是走個過場而已。
于是,楊檢與上千族人重新取得了姓氏,更氏爲羊。而羊檢也正式擔任了大周的尚書令。
桓武爲表與這位大周新任尚書令的親厚,不顧衆人非議,将桓氏之中的嫡女加入了羊家。
一時間,神都之中除了桓氏之外,蘇、常、羊這三家與桓氏聯姻的家族風頭正勁,一下子成了顯赫高門。
蘇哲雖亡,桓武對蘇家的恩遇卻未減少半分,想比過去還更優厚了。常虞沒有了太傅之位,可是大周老臣的地位畢竟在那裏,沒有人敢輕視。而新任尚書令的羊檢也成了神都炙手可熱的人物。
與蘇哲這個維系天子與梁侯府的紐帶不同,羊檢可對夏氏沒有半分好感。桓武每次議事,都會将這爲親信召到身邊,信任無以複加。
當然,桓武下這麽大的本錢,自然不會無的放矢。他清楚,羊檢以及羊氏一族,對于大梁十分重要。
梁侯府内,桓武将幾個親近的屬臣以及羊檢召喚到了近前,商議國是。
“我軍既然已經決定休養生息了,諸位可有建言?”
梁軍從戰略進攻轉爲了戰略防禦,自然上下的政策都與以往不同。桓武掌握着中原七州之地,若是專心發展經濟,任何一個諸侯國都比不了。
各州的經濟建設早在前些時候就已經布置妥當了,剩下的便是梁軍的部署。
不再以奪取天下爲第一任務,而轉爲防守各個諸侯國的入侵,但這并不意味着梁軍不需要加強戰力。
事實上,在梁國南面的邊境之上,唯一的大患便是蜀國。其餘無論吳楚,暫時都沒有挑戰梁國的力量。而且,吳楚兩國向來都以水軍爲長,缺乏精銳的步兵。五萬楚軍被坑殺和侯深死在徐州這兩件事情更是讓吳楚雪上加霜,讓吳楚隻有自保之力。
但以目前梁軍的陸戰能力,與蜀軍相對,無法取得優勢。若要改變,隻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得到一支精銳的騎兵。
“臣有一言,我軍步軍戰力高深,然而卻缺少精銳的騎兵。吳楚之流,四境異族,尚可應對。然而若對上蜀軍,遠遠不夠。周南一敗,便是一例。故而我軍首要任務,便是先得一支精騎。”
羊檢拱手而道,說起周南一敗,也沒有任何的猶豫。他雖然不是桓武的屬臣,卻以臣子之位自稱。
事實上,他更氏爲羊後,以往的楊檢便已經不存在了。以後便是時光變遷,桓氏一族也無法用所謂九世之仇來找他們的麻煩。因爲按照法統來說,羊氏已經跟楊氏,沒有任何關系。桓氏若是再找茬,非但不會獲得支持,還會受到所有世家的非議。
在場的幾名桓武的親信點了點頭,周南一敗,事後他們都研究過。而其中最爲重要的教訓便是,梁軍缺少精銳的騎兵,才導緻了潰敗。
趙業若有所思,看向了羊檢。
“六年之前,我軍進攻幽州,本想要借此戰吞下景雲的幽甯鐵騎,可是景雲受楊羨所激,最後甯願躲到遼西苦寒之地,也不肯投降于我軍。這六年來,我等也想要重新建立一支騎兵,可是種種嘗試,最終都失敗了。尚書令可有辦法?”
大周的精銳騎兵隻有兩支,一支是燕國景雲麾下的幽甯鐵騎,另一支便是涼州的西涼鐵騎。梁軍以往仿照這兩支軍隊建立的騎軍,最後都變得不倫不類。
趙業本以爲羊檢是想要從這兩個方向着手,獻上什麽奇策,誰知道羊檢卻是說道:“臣在塞外多年,與蠻族作戰,深知草原狼騎戰法。臣思謀多年,整合軍中一脈修行之法,得其精髓,願爲主公訓練一支精騎。”
一衆謀臣很是驚異,可看向桓武的時候,他的面容沒有一點變化,顯然早已經知道。看來如今說出來,不過是将決議廣而告之罷了。
一衆謀臣想到這裏,都有一股了然之色。
“簡之說說看。”
“天下戰騎能稱上品者有三,一爲西涼大馬,二爲草原戰馬,三爲龍城骨馬。其中,草原戰馬品系繁多,以幽燕之地、河湟之地與北漠之地所産最爲上乘。先帝崩逝,天下大亂,蠻妖異類複渡大河,奪河湟之地。我軍若欲建立一支精騎,第一步便是驅逐河湟異類,建立蓄養戰馬的草場,以爲之後訓練騎兵作準備。”
以前梁軍攻伐天下,想要大規模建立一支騎軍,一來缺少人才,二來物資軍備都很緊張。可是現在則不同了,羊檢所說的第一步,梁軍完全有能力做到。
“戰馬何來?”
趙業問道,總不能讓梁軍的士兵在河湟之地滿世界轉悠碰運氣吧!畢竟,好的種馬可遇不可求,就算梁軍派出大規模的捕捉隊,也不一定能夠在短時間内取得足夠數量的戰馬。
“可結好景雲、朱梓,互通商貿,予以重利,取得馬種,同時奪取河湟之地,再尋戰馬,雙管齊下。”
羊檢拱手一言,幾位桓武的謀臣面色一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