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土焦黃,古木殘枯,大地泛着血色,長空彌漫着煙瘴。
這處山間平野本是山清水秀之地,草木繁盛,麋鹿奔跑,卻因爲梁楚兩軍的對戰,而變成了如今這副模樣。
梁軍在此地坑殺了五萬楚軍,這裏也成了附近有名的兇地,有着大大小小的深坑,本是居住在這附近的山民百姓也都紛紛遠遷。
以至于現在,這裏幾乎是人迹全無,鳥獸絕蹤。
一個身披白袍的人影緩緩走在這怨氣沖天的山間平野,腳上穿着一雙秀氣的繡花鞋,似乎在找尋着什麽。她的模樣幾乎看不清,全身都隐藏在了這白袍之中。
雨水沖刷了幾日,淺坑中的屍骨不少都露了出來,而她卻毫無畏懼,言語之中非但沒有悲意,卻滿是欣喜。
“找遍這個世界,也找不到和這裏一樣的地方适合喚醒我的神器。這幫周人不僅對待異族狠毒,對待同族人也是絲毫不留手啊!”
那白袍女緩緩踏上了一片滿是屍身的地域,攤開了雙手,一道橙色的光球從她的額間浮出。這光球本是石子大小,随着吸收了這坑中的怨兇之氣,體型越來越大,膨脹成了雞蛋大小,光球之中,一個若隐若現的影子越來越明顯。
隻是,還沒有等待這光球将這坑中怨氣吸收完,白袍女卻忽然警覺。
橙色的光球隐隐消失,暗色的流影飛快掠過,在白袍女周圍翔馳。
神族天生生就七識。這第七識能夠讓神族的身形化爲一種特殊的狀态,在靈炁流中遊蕩。
天地之中滿是靈炁,不比資源匮乏的星界。而在這種狀态之中,神族是無法做出攻擊性的行動。
白袍女的同族忽然出現,她卻沒有一點興奮之感。十數道黑色的流影落在了地上,顯化成形。個個身披黑袍,将白袍女包圍了起來。
“扶雨,果然是你!”
這十幾個黑袍的首領站了出來,擡起了頭來,露出了一副無比醜陋的面孔。
“這股熟悉的氣味,你是鸠羽!”
扶雨擡起了頭,半露嬌顔。僅憑着半遮半掩的容貌,也可以窺見這主人的絕世之姿。
“你居然當了叛神者!看你的那副醜陋的模樣,還有身爲神族的榮耀麽?”
扶雨很是不恥。可是鸠羽卻完全沒有那種感覺,他掀開了黑色的兜帽,面容完全露在了這蒼天之下。
昏黃的陽光照射,有些黏着的感覺,隻是鸠羽卻完全沒有一點嫌棄,醜陋的臉上露出了滿足。
“扶雨,你是最爲優秀的神子之一,得到了神皇的眷顧。神皇耗盡了我們神族爲數不多的力量,将你們送到了這個世界。可我們卻不同,我們曾經也自豪爲神族,可是換來的卻是無盡的黑暗與煎熬。你無法想象在那深不見底的牢獄之中,我們每日是怎麽度過的?便是隻有一絲的希望逃離那個地方,我們也願意交換,哪怕是變成如今這副模樣?”
鸠羽的話語之中有着絲絲的哀意,便是扶雨也能隐隐的感受到。她沒有了剛才的憤然,變得冷靜。她已經意識到這些叛神者已經變成了神族最爲可怕的敵人,而不是同伴。這些叛神者與周人不同,他們更爲了解神族,了解神族的弱點與内幕。
“我記得你是往益州方向逃離的,那麽說來楊羨此時已經知道了我們的存在。”
“奉丞相之命,對于神族餘孽,殺無赦!”
“好一個餘孽!你們若是能夠做到,便盡管試試吧!”
扶雨不屑一笑,身形虛化。一道白色流影浮至空中,向着遠方遁離。
這裏是梁楚交戰的戰場,也是兩國交界,并不是楊羨的地盤。扶雨不相信在這個地方,楊羨的人馬能有多少?
“追!”
十數名叛神者身化流影,緊緊追了上去。
阆城郊外。
農莊之中,杜老三很是不忿,一個人在屋子裏喝着悶酒。作爲曾經阆城之中的地頭蛇,杜老三的勢力很大,大到便是名震天下的梁軍也願意與他合作。
可是近來,随着梁軍的敗退,一切都變了。先是他在富貴賭坊之中的家當被一個小丫頭劫走,而後跟随着他的地痞盜匪見勢不對,紛紛逃離,本是偌大的勢力頃刻四散。
到了如今,杜老三就隻能待在他的農莊之中,整日不出。
一人喝酒,越喝越悶。這農莊是杜老三的私産,裏面還有百多個農仆爲他耕作。
碰的一聲,杜老三将手中的杯子砸了個稀碎。積蓄的情緒得不到抒發,杜老三急需找一個發洩口。
他正準備外出找樂子,剛剛打開門,卻被一道身影攔住了去路。
“誰啊!活膩味了!”
杜老三剛崩出了一句髒口,卻挨了一記大嘴巴。杜老三的體格高壯,挨了這嘴巴之後卻是像個弱不禁風的女子一樣跌落在了地上。
杜老三醉紅了臉,擠了擠眼睛,等看清了來人之後,卻是大喜。
“師父,怎麽是您老人家?”
杜老三的師父身形矮小,像個小老頭,看着杜老三那落魄的樣子,很是看不上眼。
“你小子也算得上一方人物,怎麽現在變成了這個樣子。”
“還不是那些梁軍!他們在周南敗成了那個模樣,還指望我和他們合作?我拒絕了之後,他們居然想出了讓一個小丫頭劫走了我的家當這種損招。”
那小老頭一笑,坐在了椅子上,翹着二郎腿。而杜老三則畢恭畢敬地跟在了他的面前,蹲着身子,與他平齊到了一個角度。
“你到現在還沒有弄清劫走你銀子的是誰麽?如今益州動亂,夏氏與楊羨正劍拔弩張,而這一切都是因爲那個小丫頭,蜀王夏宮涅!”
“什麽?楊羨怎麽可能讓蜀王落到梁軍的手裏?”
杜老三驚怒之餘,卻有着深深的疑惑。
“楊羨想要借梁軍的手殺了蜀王,他好名正言順地掌握蜀國。”
那小老頭眼中精光一閃而過,酡紅的臉上酒糟鼻子一抽,仿佛看穿了楊羨一般。
“這楊羨還真是毒啊!那麽說來我的銀子也被他給昧了?馬算盤也是楊羨的人?”
杜老三雙手緊握,這一刻想到了很多。
小老頭看着杜老三的這副樣子,很是不屑地一笑。
“瞧你那副模樣,區區銀錢又算得了什麽?這一次我找你,有着一件更大的事情。若是做好了,你得到的比現在會多得多。”
“但憑師父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