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磅礴,夜半寂寥。
楊羨坐在榻上,手裏握着那顆裝載着窮奇妖魂的鎖魂珠,仔細地觀摩着。
紅光瑩瑩,不比青鬼與黑蛇妖那等妖類,窮奇妖魂并不甘就此被束縛,依舊在嘗試着逃脫。隻是,這注定是徒勞。鎖魂珠雖小,卻是天下有數的法器,專門用來克制妖類。經過楊羨煉制,囚禁窮奇妖魂的這顆鎖魂珠,内外有三十六層禁制,牢固無比。
吱呀聲響,門緩緩打開。
女子悄然進入屋中,掩上了屋門。
蘇嬰來此,便是爲了阻止窮奇得到子午钺,并探查玄牝珠的下落。
而要解開謎團,屋中少年便是答案。當她看到楊羨身上的鎖魂珠和裏面讓她熟悉的氣息,便明白了究竟發生了什麽?
更讓蘇嬰好奇的是,這個叫王仁的少年顯然知道她的來曆。
蘇嬰進入了楊羨的房中,卻聽得一聲笑音。
“妖族太子的心腹九尾狐大人,怎麽也有情趣來這山野農莊閑遊?”
被眼前的少年道破了自己的身份,蘇嬰并沒有驚詫。真正讓她訝異的是,這個少年手中所握的珠子,裏面的氣息她無比的熟悉。
因爲就在不久之前,蘇嬰還和鎖魂珠裏的妖魂真身交過手。
蘇嬰赤裸着腳踝,一步一步走近,一雙碧瑩瑩的眸子從上到下打量着楊羨。
“啄龍錐、捆仙索、鎖魂珠、碧羅衣、還有......”蘇嬰一掌而至,一道虹光阻隔了她的掌力,不過她卻并沒有失望,“六爻銅陣!”
蘇嬰試探了一下,便立即收手,向後退了幾步。
“如此多的法器,出現在一個不通修行的人身上,着實怪異。”
楊羨一笑,說道:“有何怪異之處?”
“你身上法器來自各門各派,便是一個能夠掌握造化之力的煉器師,想要煉制這麽多的法器也是不容易。更何況,看你身上的法器,顯然不是新近煉制,其上煉器手法各異,被人粗粗地加工之後,改變了外形。”
“九尾狐大人真是好眼力!”
楊羨将手上的鎖魂珠系在了腰帶之上,那珠子裏妖魂感受到了蘇嬰的氣息,變得更加暴躁,整個珠子都在劇烈的顫動着。
“你們周人修士之間,派系森嚴,各派的法器禁術并不外傳。而能夠得到這麽多門派的法器,據我所知,近五百年來,做到這一點便隻有一個人。故大周大将軍文昌侯楊慈,楊幼庵!”
若是這些法器真的來自楊慈,那麽眼前少年的身份便呼之欲出了。
“有趣有趣!便是一個周人,都不一定能夠知道這麽多的信息。你一個妖類如何能夠知道這麽多?”
楊羨并沒有隐諱自己的身份,這卻是讓蘇嬰更加驚訝。堅毅果敢已經不足以形容眼前的少年,或許,用目中無人更加合适。
蘇嬰凄然一笑,楊羨的話似乎刺痛了她某些慘痛的回憶。她看向了楊羨,躬身一拜。
“我的姐姐蘇媚曾在涼州,若是有得罪丞相之處,我這裏給她向丞相賠罪了。隻是還望丞相告知,我那姐姐此刻在哪?”
對于蘇嬰而言,這個世上能夠讓她在意的已經不多,而親人絕對是其中最爲重要的。
“窮奇沒有告訴你麽?看來妖族之間内鬥很是嚴重啊!”
楊羨的調笑并沒有惹動蘇嬰的心火。蘇嬰态度甚恭,甚至可以用卑微來形容。
“她很好,隻是現在已經算不得妖類了。”
蘇嬰思緒飛轉,在思考着楊羨話中的意思。她才智驚人,博覽古今,無論神、妖、魔、海乃至周人之間的逸聞趣事,又或者是修行法門,乃至于法器丹藥,都有一定的認知。
不算一個妖類了?
這隻有寥寥幾個可能,而這個周人能夠使用的,怕隻有一個。
“你給她吃了噬妖丹!”
“九尾狐大人還真是可怕啊!”
楊羨微微一歎,這個狐妖的确厲害。僅從楊羨的寥寥數語,便能夠知道在蘇媚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
這份才智,怕是天下少有人及。
蘇嬰渾身顫抖着,因爲自己姐姐的遭遇,更在于眼前的周人說出這件事情時的态度。
那份不在意,那份高高在上,那份理所當然,和那人一模一樣。
“抽筋扒皮,脫胎換骨之痛!在丞相看來,真的是一件小事麽?”
蘇嬰身上靈炁暴動,卻仍在壓抑着。本是碧瑩瑩的眸子,如今都被怒火所占據,怕是一個不小心,就會上前将楊羨撕成碎片。
楊羨還真沒有想到,一句話居然會惹得這個九尾妖狐這麽大的火氣。
“哦?那九尾狐大人可知,令姐在涼州做了什麽?那百日斷腸若是真的生效,此刻我大周的疆土上,怕盡是累累白骨了!”
楊羨一語,蘇嬰卻是冷靜下來。即便是爲了複仇,她的手上已經沾滿了鮮血,可是有些東西,蘇嬰卻是仍然固執地堅持着。
渾身的靈炁驟歇,蘇嬰哀哀一歎,語氣之中有着無奈。
“丞相,無論你想要讓姐姐做什麽,我都希望你能夠放了她。姐姐太過幼稚,心中又充滿了恨與戾氣。在這場大周與妖、神、魔、海各族的紛争之中,最終隻會遍體鱗傷。”
“你爲妖,我爲人,我爲什麽要答應你?”
“玄牝珠已經到手,丞相如今仍在神都逗留不離去,卻是爲了什麽?”蘇嬰微微一笑,向前走了幾步,來到了楊羨的面前,“在這座神都之中,又有什麽東西能夠讓丞相如此在意?”
眼前的狐妖欲言又止,臉上盡是激動的紅潮,這個答案本身和找尋這個答案的過程,都能夠讓她興奮不已。
“是什麽?”
“能夠讓丞相在意的東西,又在神都之中,怕隻有那天下大義。”
楊羨直起了身子,俯身過去,在她耳邊輕輕一語。
“這麽可怕的對手,留着還真是讓人不放心啊!想必妖族太子有着你的輔助,很快便能登上妖帝之位。”
蘇嬰一笑,向後幾步,便是再度躬身一禮。
“敵人和朋友,總是在不斷變換的。丞相,我可以幫你拿到那天下大義。不過作爲交換,我希望你能夠放了我姐姐。”
“我可以帶你去見你姐姐,也可以把她交到你的手中。”楊羨重新坐回了榻上,“不過在交易完成之前,正好有一件事情,此時我需要你去做,也隻有你能做。”
楊羨勾了勾手,在蘇嬰耳邊數語。
碰的一聲,門轟然大開,狂風暴雨吹進了屋中。
便在這風雨之中,桓璎插着腰,橫眉瞪眼,氣勢洶洶。景瓶兒則跟在了她的身後,面容之中透着隐隐的怒氣和一絲醋意。
“這麽晚了,你們在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