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神都外圍盡是良田。青苗長勢極好,田地之上卻是少有人煙。正值午時,一少年背着藥簍,在田壟上走着,有些累了,走到了一旁的搭建的涼篷之中,想要問裏面的老農要口水喝。
這老農也不吝啬,給少年倒了碗茶,就這樣坐在地上,笑嘻嘻地說着:“看小哥的舉止,倒像是哪裏的士子。到神都,是應招梁侯的招賢榜文麽?”
少年看了碗中碗中泛着茶葉沫子的茶水,喝了一口,雖無名品的清香之氣,卻很是爽口。
“哪裏啊!我不過就是一介遊方的大夫。來這裏混口吃的而已。”
老農搖了搖頭,目光銳利,說道:“看小哥的氣度,可一點也不像啊!”
“我的氣度麽?”少年看了一眼自己,也就坐了下來。天氣炎熱,少年似乎不打算立刻趕路,便和老農聊了起來,“我怎麽沒看出來啊?”
“哈哈哈哈!”看着少年有些錯愕的樣子,這老農反而笑了起來,“我四十年前就在這神都,種田也種了十幾年,看人的眼光可從來沒有看錯過。”
四十年前就在神都麽?那時候可是啓帝末年,天下将亂未亂之時。
少年一笑,暗道這老頭也算是久經風雨啊!
“那可是不易啊!四十年到現在,這神都幾經易主。也就十幾年前,梁侯拿了神都之後,這裏才安穩下來。”
“小哥也對這時局有所了解啊!”
“瞧老兄說的,若是對時局不了解,又哪裏敢去遊方啊!”
這一老一少相談甚歡,就這樣坐在厚實的泥土上,手裏各自拿了一個碗,喝着粗茶侃大山。
“那小哥說說,這四方人物?”
“這四方人物嘛,當然首推梁侯。當今第一諸侯,坐鎮七州,手握百萬大軍。聽說梁侯執掌這神都之後,廢除舊弊,任用才士。這附近大把的田地,聽說都是這幾年新增的。亂世之中,糧食便是民心!”
這老農聽到這裏,眸子之中光芒浮動。
“是啊!這亂世之中,沒有什麽比糧食更重要了。我可是親身經曆過那動蕩的亂世的。先帝崩逝之後,天下大亂。那時候到處都在打仗,諸侯都在搶糧食。人餓到極處,什麽不會吃?糧食,就是民心啊!”
一陣風吹來,給涼篷之中帶來了一絲的爽意。老農皺了下眉,似乎想到了什麽。看了一眼這空蕩蕩的田地,有些失落。
“可惜的是,現在的孩子都不明白這個道理。隻知道在戰場之上拼殺,要不就是空談詩文,而想要他們幹些農活,卻是怎麽也來不了。”
“聽老兄的話,膝下皆爲良才啊!”
少年一笑,又是戰場拼殺,又是詩文的,這老小子的子侄聽起來都混得不錯啊!
“盡是些愚鈍之才,不成器。”那老農揮了揮手,“小哥雲遊四方,可知道蜀國的丞相楊羨?”
“知道些!聽說他在南陽一戰搓了梁侯的面子,世人都在評價,其有乃祖之風。”
“乃祖之風。”老農咀嚼着這四個字,卻是悠悠一歎,“的确,這個評價到是恰當。可惜的是,楊慈和楊羨都是生不逢時啊!”
“老兄這話到是讓人有些摸不着頭腦了?”
“難道不是麽?”老農給少年空的碗中續了一杯茶,“楊慈生時,天下未亂,他一直在替先帝補窟窿,難有作爲。而楊羨出頭之際,天下之亂已近尾聲,已有七州在梁侯手中。楊羨隻有一州之力,又能有什麽作爲?”
“老兄說得有理。可是有一點,梁侯卻是及不上那楊羨。”
“什麽?”
老農來了興趣,笑着問道。
“梁侯是個糟老頭子,年紀一大把,老婆還不少。”
那老農一愣,随即便是轟然大笑,似乎很是開心。
“說了這麽久,忘了問了,小哥怎麽稱呼?”
“在下王仁。”
老農點了點頭,這時,有一個身穿甲胄的男子匆匆地跑了過來。看見老農,拍了拍大腿。
“叔父啊!你怎麽還在這裏。幽州的送親隊伍在我們的境内被襲擊了,現在府中是一片亂,等着你回去主持呢?”
“什麽?”老農眉頭一皺,站了起來,帶起的泥土散在了王仁的身上,“景瓶兒呢?”
“她沒事。不過我們的人到是死傷很多。”
“立刻加派人手前去護衛,另外,查清楚那幫襲擊者是誰?”
少年就是再傻,現在也知道了剛才和他侃大山的人是誰?
桓武正要離去,想起了一旁的少年,看着他錯愕的神情,臉上帶着笑容,拿出了一塊令牌。
“王小哥若是有空,可持我令節來我府上。到時候,我一定好好招待。”
直到桓武的身影消失在了視野盡頭,少年才緩過了神來,看着這手中的令牌,喃喃着:“桓武這老小子不會記仇吧!”
一聲輕笑,念纖塵的身影出現在了少年的身旁。
“我要是桓武啊!剛才就把你抓了起來,先打個三十大闆再說。”
楊羨可從來沒有想到,他和桓武的第一次見面,會是以這種方式展開。
“看來神族和妖族已經動手了,他們打草驚蛇之後,想要再取玄牝珠,怕是難了。”
要在桓武眼皮底下拿到玄牝珠,這可不容易。眼下能夠做這件事情的人,也就楊純、婁敬、葉東陽幾人,偏偏都不适合來神都。
無奈,隻能由楊羨親自前來。而更爲重要的是,他必須來神都拿到一件比玄牝珠更爲重要的東西。而且,也隻能他親自來拿。
楊羨擡起了頭,看了看遠方城郭深遠的神都。神族、妖族、海族、各地修士、諸侯乃至于周室的勢力都在其中。
未來這一段時間,想必這座城市不會平靜了吧!
遠方一隊農夫正緩緩走來,念纖塵的身影消散在了涼篷之中,隻留下了些許的藍光。念纖塵的修爲加上服用了楊羨煉制的丹藥,隻要保持在天魔靈身的狀态不動手,那麽即便是大宗師也無法察覺。
楊羨把玩着手中的令牌,有些玩味地笑了一聲,背起了藥簍,向着遠方的神都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