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王宮。
夏宮涅躺在自己的榻上,已是日上三竿時,她卻仍然在睡覺。
“大王,大喜啊!”
匆匆地腳步聲響起,黃浩快步奔進了夏宮涅的寝殿之中。
“小耗子,不是讓你不要這麽早叫醒我的麽?”
夏宮涅昨日瘋玩了一天,直到醜時才歇下,此刻正是睡眼朦胧,迷迷糊糊的時候。
眼看着夏宮涅的起床氣就要發作,黃浩趕緊抖了一個激靈。
“恭喜大王!賀喜大王!丞相已經平定了西南諸夷,不日就要班師了!”
“哦!”夏宮涅應了一聲,柔嫩像是瓷娃娃的臉龐忽地一變,大眼睛一閃一閃的,“你說什麽?”
“丞相已經平定了西南諸夷。大王你可知道,丞相這一次兵馬未折,糧草未損,就平定了薩摩柯所部。經此一戰,我蜀國後方再無憂慮!”
黃浩臉上洋溢着喜氣,本以爲夏宮涅會爲了這個消息而大喜過望。誰知道她小臉上表現得很是平淡。
“不,是下半句!”
“下半句?”
黃浩一時沒有搞清楚夏宮涅的思路,擾了擾頭,想了想自己剛才說的話。
“丞相不日即将班師?”
“相父要回來了!”
夏宮涅一個鯉魚打挺,蹦了起來。
“來人啊!來人啊!”
十幾個伺候在寝殿中的宮女内侍小跑着來到夏宮涅的面前,紛紛跪下,以頭觸地。
“大王!”
“快把我的那些玩具都藏起來。不,燒了,都燒了!”
夏宮涅估摸着藏起來不保險,直接讓人燒了去。
一衆宮女内侍都不知道夏宮涅怎麽了,一時有些愣神。
“還愣着幹嘛啊!就是我這些天和人打賭用的那些骰子,養蛐蛐的罐子,射鳥用的彈弓,整人用的辣椒油。總之,那些架子上的東西都給燒了。”
夏宮涅着急地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吩咐着。她匆忙地穿起了金絲外衣,跳下了床,黃浩則跟在了他身邊。
“相父就要回來了,快,把那些書都給我擺回去。還有,作業,快讓人把相父給我留的作業給做了。讓那些雜耍的,胸口碎大石的,唱歌的,跳舞的,彈小曲的......今日就離宮。”
“大王,不必着急,前方軍報剛剛發至弦城,丞相一時半刻還回不來。”
黃浩看着夏宮涅這麽慌裏慌張的也不是個事,随勸道。
“等相父回來那就來不及了!”
可是夏宮涅哪裏還停得下來,一邊吩咐着手下毀屍滅迹,一邊查漏補缺。
“你...對,就是你!前兩天被我打過,臉上都是傷,被相父見到了我不就慘了。先給我下去躲起來,傷沒好就不要露面。”
“你...還有你,長得太過俊俏了。相父說過,帝王應該少私寡欲。被相父看見你在這,我不就成了那種沉迷男色的昏君了麽?和他一樣,給我消失!”
“你...嗯?長得有幾分姿色。萬一相父一個走眼看上了你,我以後還得叫你義母。給我消失!”
夏宮涅還沒有走出自己的寝殿,腳步忽然停了下來。
“相父說過,君王應該了解民間疾苦。以我的名義,在城裏設幾個點,要顯眼的位置,相父一眼就能夠看到的那種,給城裏的民衆贈衣施藥。”
“遵命!奴婢立刻就去辦!”
黃浩剛剛走了幾步,就聽到夏宮涅在後面喊着。
“小耗子!衣服不用太好,能夠過冬就行。還有,藥也不要那種太貴的,省着點花錢啊!”
“........!”
夏日将盡,永和四年的秋日,蜀王宮裏裏外外顯得格外忙碌。
然而,蜀王宮中的這一幕終究隻是天下亂局之中的一個插曲。
久居神都的梁侯桓武一聲令下,十數萬大軍從各地集結開拔,進軍幽州,大有鲸吞之勢。
“主公終于要動手了麽?”
米倉山中,魏文手持着不遠千裏從神都送來的書信,看了看天空,不覺得有些感歎。
李钰就在魏文的身後,瞥了一眼魏文手中的信。上面的内容是桓武親手書寫,不禁暗歎這位魏主簿在梁侯的心中果然非同一般。
此刻梁軍開拔,各種事項千頭萬緒,可是梁侯卻還是抽空寫了一封似家書一般的問候信,可見這位魏主簿的地位。
“本以爲益州之事,旬月可解。誰知拖到此時,尚無建功。文愧對主公啊!”
“魏主簿不必勞心,那個葉東陽不識好歹,就讓他在那暗無天日的死牢中待着。”
李钰在一旁勸解道。
“話雖如此,可是西南之地的戰事不知如何?楊羨若是順利擊退了夷兵,那麽我此次入蜀,寸功未建也就罷了。可一旦那葉青青不管不顧,東陽教和幽冥獄全面開戰,楊純那老賊便再無顧慮。這兩者若除,在這益州之地,楊羨獨大。他日我軍入蜀,必然難上加難。”
魏文此行,主要就是爲了調解東陽教與幽冥獄的恩怨,讓他們歸順梁侯。其次,則是要推緩蜀中長策軍的募兵進度。
前一件事情,因爲葉東陽的固執,魏文幾次相勸都勞而無功。而後一件事情,楊純将整個弦城守衛得密不透風。他幾次用計,都被楊純化解了。
一聲風動,林葉飄飛。
魏文和李钰所在的空地上本隻有兩人,卻因那一聲擾動,周圍出現了十幾個身着褐衣,頭戴鬥笠的高手。
“誰?”
“是我!”
陸青非出現在魏文面前的時候,面色并不好。那日因爲硬闖長策軍盾陣,陸青非受了重傷。這些日子以來,他的傷勢好了,可是連日的趕路,卻讓他看起來很狼狽。
“看你的樣子,西南之行不順利麽?”
陸青非搖了搖頭,“不隻是不順利,根本就是一敗塗地。我要的東西落到了楊羨的手中,我暗中隐藏,幾次想要奪取,都被他身邊的護衛擊退了。”
“那邊的戰事怎麽樣了?”
“你不知道麽?”
陸青非有些驚異,沒有想到這位算無遺策的魏主簿也會問出這樣的問題。
魏文苦笑,“楊純将我在益州布下的暗探拔了個一幹二淨。西南之地偏遠,我已經很久沒有收到那邊的消息了。”
“楊羨降服了夷王薩摩柯,橫掃了西南之地。如今,設郡的奏疏怕是已經在送往神都的路上了。”
魏文面色一變,雙拳握緊。本是文弱書生氣的他,身上卻隐隐透着一股戾氣。
“籌謀良久,卻是爲了楊羨做了嫁衣。此子不除,必爲主公心腹之患。”
天際一聲鸢鳴,林中虎嘯聲起。
“本相撇下了數萬大軍,急行至此,魏主簿還真是不留情面啊!”
一襲白衣,一聲輕笑,楊羨出現在了衆人面前。林後聲起,照夜軍出。虎豹蟄伏,風雲擾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