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收拾整齊,一襲簡便的沖鋒衣,搭配透氣材料的褲子,她甚至還找到一雙高幫的登山靴,戴上小圓檐的帽子,她心中暗歎,連銘準備還真充分,真當她是野外露營了。
琨ER也收拾妥當,梅雨擡起頭,看着他身後背的大型登山包,一臉困惑:“你包裏是什麽?”
琨ER聳了下肩膀:“食物。”
梅雨:“……”
咱們今天真的不是去露營嗎?真的嗎?
兩個人到了辦事處,一眼望見辦事處前的三輛車,前面那輛還是吉米的半新不舊的越野車,後面兩輛卻是小型卡車,上面堆滿了物質,一個個紙箱碼放的十分整齊。
吉米對着梅雨熱情的揮了揮手,上下打量一番,對她的裝扮十分滿意,習慣性的又吹了一聲口哨,梅雨笑眯眯地擺了擺手,麻利的跳上了車子。
汽車開上了高速公路,行駛了兩個小時後,拐進了另外一條馬路,比起高速公路差了許多,又行駛了一個小時,路途變的更加坎坷,終于,車子在一個村落前停下。
三三兩兩的婦人站在樹蔭下對他們好奇的觀望,一群孩童嘻嘻哈哈地撲了過來。
吉米對着其中一個腆着肚子的男孩打了招呼,又指了指梅雨,小男孩羞澀地看了梅雨一眼,大眼睛一閃,握住了吉米的指尖,躲到了他身梅雨啞然失笑,站住腳,打量起了周遭環境。
十分低矮的房屋連成了片,應該是窗戶的地方用布簾擋住·沒有門,一座座屋子像是張開嘴巴的黑色巨洞,沉默地展示着自己的力量。
女人們的頭發都很短,短的近乎光頭·卻戴着圓圓的大耳環,身上披着顔色亮麗的布料,赤足站在一起。
很快,他們到了村子裏最大的一座房屋前,小男孩撲進去喊了兩句,片刻之後,牽着一個老年男子的手走了出來·那男人身體幹瘦,頭頂的發茬已經是白色,渾濁的眼珠轉了半圈,看清吉米後,熱情的把他往屋子裏讓。
吉米和他交談兩句,對着梅雨道:“老艾普邀請我們做客,但是今天還要跑三個村子,我們把東西留下就要上路。”
梅雨點點頭·看着那些年輕的婦女們走上前來,從吉米手裏接過了兩個紙箱,孩子們迫不及待的上前·艾普熟練的撕開了紙箱,露出了裏面的東西,孩子們歡呼一聲,七手八腳的伸進箱子裏。
梅雨默默地觀望着,注意到他們手裏的東西,薄薄的一冊,封面色彩絢爛,是書?
吉米拍了拍她的肩膀:“這裏還不算偏僻,孩子們都可以上學,隻是課外的讀物太少了·又沒有網絡可以和外面溝通,所以我多半帶着捐贈的書過來。”
梅雨點點頭,表示理解,正要上車,琨ER已經伸手拉住她,同時塞了個照相機給吉米。
她一臉困惑地任由PEER把她拉到了孩子們附近·PE囗從背包裏掏了一把,攤開手掌,在孩子們面前一晃,又快速的把掌心的東西放到了梅雨手裏。
梅雨定定的望着手心裏色彩斑斓的小東西們,糖果麽,大白兔奶糖,金絲猴奶糖,來自中國的友好動物也漂洋過海了啊。
孩子們顯然并不陌生,還是跟着吉米熟悉的小男孩最先跑上前來,伸出幹瘦的小手,猛地抓了一把,轉身便逃,回到了孩子們當中,發出了一陣哄笑聲。
梅雨大膽地往前走了一步,看着一群小黑孩子,有種拿香蕉逗弄猴子的趕腳。
糖果很快分發完畢,孩子們一直追着汽車跑了很遠,梅雨探頭拽過琨ER的背包,把拉鏈拉開,赫,滿滿一包動物世界,還真被大白兔和金絲猴占領了。
吉米瞄了一眼PEER,這個經紀人兼職助理,第一眼看到的時候,很容易被身邊的梅雨搶走所有注意力,讓人忽略他的存在。
但是呆的久了,卻又情不自禁的想要探究棒球帽下的男子,有着什麽樣的容顔。
現在他知道了,很年輕,年輕的令人詫異。
吉米以爲自己已經很沉穩了,在同齡人當中,爲人處事都稱的上圓滑,卻也比不上這個叫琨ER的家夥的老奸巨猾。
像是剛才分發糖果的舉動,憑借一把稱不上多麽昂貴的糖果,轉眼間拉近了梅雨和非洲兒童間的距離,剛才他拍下了相當不錯的照片,足可以登上人物這樣的主流媒體内頁。
好吧,他承認昨天不該私自安排那一場晚宴,利用市長家對梅雨的好奇,取得這兩車援助物質的自主支配權,可也犯不着這麽快的就利用回來吧?!
又開了一個小時到了第二個村子,這村子裏更加貧窮,女人們蒙在身上的布匹已經失去了鮮亮的顔色,帶着霧蒙蒙的烏色,孩子們依然光着屁股活蹦亂跳,卻更加大膽,直接想要爬上卡車,被守在一旁的工作人員轟了下去。
吉米又找到了村裏的長者,留下了兩箱物質,這次沒有被拆封,梅雨坐上車子,一臉好奇,“那是什麽?”
吉米聳了下肩膀:“布料,他們上次請求我帶來的。
第三個村子更加遙遠,梅雨感覺車子在荒野裏行駛了很久,前後都沒有人煙。
這個村子的房屋十分破敗,有不少房屋看的出年久失修,而最讓梅雨詫異的,前面兩個村子都還有婦女,這個村子卻隻看的到老人和孩子,不期然的,她想起了國内的留守兒童。
吉米在這個村子留下了大量的物質,孩子們很高興,尤其是看到了梅雨手上的奶糖的時候,梅雨一時沖動,轉眼間已經送出去半個登山包的奶糖,當她再次仲手,卻被PEER握住了手腕:“還有一個村子。”
梅雨的手緩緩的伸了出來,空着掌心,是啊,還有一個村子,隻是,這個村子已經破敗的超乎想象了,還有一個村子,會貧窮到什麽地步呢?
隻是,看着卡車上還剩下的物質,梅雨知道,大部分的物質都被留到了這第三個村子裏,她帶着僥幸的心理判斷,也許,第四個村子還要好些?不然,吉米爲什麽不将物質留到下一個村子?
這個答案,在漫長的旅途後揭曉。
車子行駛到了荒野無路,男人們下了車子,沉默的扛起了箱子,包括珧ER,梅雨仿佛明白了什麽,她把琨ER的登山包背了起來,吉米看了她一眼,叫她走在了隊伍的中部。
夜色漸漸降臨,路卻仿佛沒有盡頭,梅雨又累又渴,中午的時候吃了包餅千,在漫長的行走中幾乎已經消耗的一幹二淨。
吉米始終沒有發出休息的指令,她也隻能咬着牙齒跟着。
琨TER突然頓住腳步,和她并肩而行,壓低了聲音道:“前面的小包。”
梅雨仲出手,往前摸了摸,居然掏出一塊巧克力,她掰下一小塊,丢到嘴巴裏,慢慢地含着,又小跑到了隊伍前端,把剩下的遞給了吉米,吉米看了她一眼,難掩歡喜之色,也掰了一小塊,又把巧克力往身後遞了過去。
沉默的又走了許久,終于到了此行的終點站,梅雨看着眼前簡陋的闆子搭建的房子,仿佛被風吹雨打了無數年,村子的中間升起了巨大的火堆,一群孩子們蜷縮着在火堆邊打着盹。
吉米歎了口氣:“他們的父母都出去尋找食物了。”
梅雨抿緊了嘴唇,沒有說話,吉米招呼着其他人把手裏的箱子放了下來,這一路肩杠手提,紙箱被蹂躏的有些變形,吉米蹲下身子,打開了一個箱子,梅雨探頭,看出來那是一箱罐頭。
他們的聲響已經吵醒了淺眠的老人,他顫巍巍的站起身,撐着木拐到了近前,吉米指着地上的紙箱呼喝幾句,老人裂開嘴巴,黑洞洞的嘴巴已經沒有牙齒,看的出來,他很高興,對着篝火的方向呼喝一聲,地上的小黑人們紛紛坐了起來。
卻沒有人過來,梅雨注意到他們的肚子鼓鼓,頭很大,四肢細瘦,呈現了明顯的營養不良的狀态。
吉米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這裏的孩子,夭折率很高。”
琨ER兩手插兜,火光在他臉上映出了妖豔的光:“成人的平均壽命也不高。”
當天晚上,便在篝火邊上,幕天席地,梅雨度過了自己在埃塞俄比亞的第二個夜晚,回歸自然的感覺很美好,如果沒有那麽多蚊子的話。
她知道,瘧疾這種在中國算不上什麽大病的傳染病,在非洲卻還是一個緻命的絕症,每年要奪走上百萬人的性命。
回程依然靠着雙腳,看着那些饑餓的兒童,沒有人舍得占用他們的口糧,幾乎把所有的吃的東西都留了下來,當再次爬上汽車時,梅雨虛弱的一個指頭都不想動了。
車子連續颠簸了一天,終于回到了城市中,梅雨沖了一個熱水澡,終于有點活力了,她懶洋洋地坐在簡陋的沙發上,看着PE囗若有所思:“珧ER,我知道了,我要接拍哪一部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