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裏,範晶的臉上飛了兩朵紅雲,羞羞的低下頭去,梅雨伸出手,松松的握住了範晶的手,笑道:“雖然因爲一直在戰場殺敵,耽誤了終身大事,年紀略有些大了,隻怕更會疼人。”
一句話說的範晶的頭更低了,幾乎要垂到了胸前,梅雨抿嘴一笑,望着窗外的陽光燦爛,自己的心情也跟着飛揚起來,輕聲道:“說到底,祖母畢竟還是疼咱們的,這親事也不會随意做主。”
梅雨的聲音越來越低,幾乎聽不到最後幾個字,範晶的頭揚起來,臉上仿佛塗了一層晚霞,紅豔的驚人,似乎在安慰梅雨,又似乎在安慰她自己,低聲道:“祖母自然是疼咱們的,三妹,你總是國公府的小姐,祖母爲了面子,也不會把你低嫁的。”
正說着,齊珊急沖沖的奔了來,一把推開房門,看到兩個小姐端坐屋中,一時間反倒說不出話來了,嗫嗫地喚了句:“三……小姐……”
梅雨對她安慰的笑了一下,站起身,拉住齊珊的說,好言好語:“什麽事情讓姐姐急成這樣,快來這邊坐下,歇口氣再說。”
一邊說着,一邊拉着齊珊坐下,梅雨又親手倒了一盞熱茶,放入了齊珊手裏。
沒人注意到,範晶的眉頭微不可見的皺了一下,三妹脾氣太好了,有些不知分寸了,這主子和下人終究還是有别的,就算齊珊爲她打探消息,也不該親手倒茶給她,頂多給些賞銀便是了。
被人看到了,國公府的體面還要不要了?
齊珊看了眼梅雨,又看了眼範晶,她現在已經能準确把握住這個丫鬟的精髓了,熱心,又有些冒失,忠心于服侍的大小姐,又對幫助過自己的三小姐很有好感,在二者間如何拿捏住分寸是她需要把握的。
齊珊咬了一下下唇,終于開口道:“剛聽老太太和大小姐閑說的,爲什麽這麽好的親事沒有說給大小姐,那柱國将軍府樣樣都好,單隻一樣不好,将軍年少風流,家中除一正妻,另有十二房的姨娘,最小的一個,據說比将軍公子還要小上幾歲。”
梅雨瞄了一眼範晶,見她滿臉紅暈已經半褪了下去,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蒙上了一層憂慮,不動聲色的伸出手,輕輕握住了範晶的手,笑道:“二姐嫁的是将軍長子,又是夫人生的,姨奶奶們多些有什麽打緊,難道夫人還會讓自己的兒媳婦給這些不正經的婆婆們立規矩麽?”
她話一出口,範晶臉上的神情馬上緩和下來,副導演暗暗點頭,範晶不愧是影後,臉上的表情變換迅速,把一個待嫁少女的心思微妙的表達出來了。
齊珊急急喊道:“可是将軍公子,他,他家中也有了兩房姬妾,其中一個,還,還……”
範晶臉色煞白,看着齊珊,追問道:“還有什麽?”
齊珊聲音低了下去:“還有個已經快要開蒙的庶長子。”
範晶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若不是坐在椅子上,隻怕立馬就要摔到了地上,梅雨擔心的扶住範晶,想要開導兩句,又不知道如何說起,這庶子在嫡子前出生,本就不合規矩了,但想想将軍長子的年紀,又無話可說。
若是庶子年紀小些還好,把他抱在膝下養了,也培養的出感情,都快開蒙了,除了親娘還會管旁人叫娘嗎?
梅雨心中暗暗着惱,祖母這是隻顧的門第了,生生要把二姐往火坑裏推啊。轉念一想,自己是庶出,比二姐還不如,将來還不知道要落個什麽樣的人家。
梅雨一邊拍着範晶的背,一邊擡起頭,一臉茫然的向外望去,範晶伏在梅雨懷裏,先是小聲抽噎,最後終于忍不住嚎啕大哭,死死抓住梅雨衣襟,哭訴道:“都是嫡親的孫女,爲什麽偏偏就待大姐寬厚溫和?”
說完這句台詞,梅雨應該接下句:“二姐,莫要亂說,你我姐妹間說說也就是了,若是被旁人聽到又當如何?”
範晶抓着梅雨的衣襟鼻涕眼淚的抹了半天,遲遲沒有等到那句台詞,她不由仰起頭,看到了梅雨有着漂亮的弧度的下巴,再往上,額,一臉呆愣,整個人都處于了石化狀态。
範晶順着梅雨的視線望去,她嗷的一聲尖叫,從椅子上飛躍而起,雙手握拳,手臂立在胸前,又蹦又跳的語無倫次的叫道:“江帆,天,江帆啊,我不是做夢吧”
範晶的異常舉動瞬間打破了片場的平靜,原本專注觀看拍戲場面的衆人一下轉移了視線,副導演正納着悶,這梅雨怎麽突然就反常起來,還尋思着是不是又超常發揮了。
範晶這又叫又跳的,讓副導演也反應過來了,他偏頭一看,一條随意的牛仔褲,腰間紮了條沒有任何花樣的牛皮腰帶,上面是件簡單的格子襯衣,棒球帽下是一張看不出年紀的臉,清爽的仿佛鄰家男孩。
副導演張大了嘴巴,有些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聲音都在顫抖:“江,江帆?”
對方含笑點了點頭,笑容一如既往的親切溫和,和在電視上,在電影屏幕上,在各種娛樂雜志的封面上見過的并無二緻。
副導演終于相信了,國内電影界的一哥,傳奇影帝江帆本人活生生的站在了自己面前。
副導演一下站了起來,正要說話,頓了一下,趕緊把帽子摘了下來,露出半秃的腦門,客客氣氣地伸出右手道:“您,您好。”
江帆對着副導演歉意的一笑,笑容裏充滿真誠:“抱歉,打攪到您工作了,你們繼續吧。”
有一種男人,他二十歲的時候,你會覺得他有着四十歲的智慧,他四十歲的時候,你又會覺得他有二十歲的心态。
江帆就是這樣的人,他的容貌并非得天獨厚,歲月還是留下了些微的痕迹,眼角處細微的魚尾紋,更像是經常大笑出來的笑紋,一雙眼睛卻依然明亮動人。
梅雨定定的看着江帆,有些不知所措,有些小小的竊喜,更多的,是一種近乎朝聖的複雜心情。
以前作爲于眉出道的時候,其實兩個人差不多年紀,但是梅雨還在跑龍套的時候,對方已經拿下了幾個影帝;梅雨開始擔綱重要角色的時候,正值巅峰狀态的江帆又宣布進軍國際影壇。
當時隻覺得,這個人身上星光璀璨,卻讓人想追逐着他的腳步,沿着他行過的足迹一路追趕上去。
如果說,每一個演員入行的時候,都有一個夢想,那江帆就是梅雨的夢想。江帆最讓梅雨欣賞的一點,永不言敗,尤其是他剛剛到了國外後經曆的一切,換了别人,從事業的巅峰直落谷底,隻怕會一蹶不振了吧?
江帆卻如同王者歸來一般,華麗的上演了一幕鯉魚躍龍門。
隻是,兩個人似乎注定有緣無分,每次各種頒獎典禮總是擦肩而過,不是梅雨正在拍戲,就是江帆缺席,從來沒有打過照面。
梅雨仿佛聽到了自己的心髒撲通撲通亂跳的聲音,腳步不由自主的向着前方那個身影行去,滿眼之中,隻剩下那一個挺拔的身影。
梅雨的行爲絲毫不顯得突兀,正在和她有着相同舉動的,足足數十人,另外半數片場的工作人員,則是大都處于了呆滞狀态,大腦完全短路。
副導演被江帆一提醒,恍然大悟自己還有正事要做,他一擡頭,卻見整個劇組似乎成了生化危機的第一現場,演員和工作人員都成了僵屍,一個個手腳僵直,面目呆滞的向着江帆爲中心的狹小地帶趕來,細看去,其中竟然還包括了林如是和範晶兩位影後
副導演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明星不是沒見過,可是明星做到江帆這份上,整個華語界,也隻有這麽一位。
副導演自然而然的看向了江帆,眼神裏滿是求助,宛然如同被欺負了的小孩子,江帆有些好笑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掃了一遍已經靠的很近的僵屍們,語氣溫柔地勸導:“你們回去工作好不好?”
他笑的陽光燦爛,又補充一句:“我很想看你們拍戲呢。”
從江帆開口,到說完這兩句話,不過十數秒的時間,就像是被注射了解藥,僵屍們紛紛露出了如夢初醒的表情,神情激動的看着江帆,表決心的聲音此起彼伏:“您放心,我一定好好拍。”
“您就看着吧,我會演出最棒的角色的。”
“我一定把角色演繹的精彩生動,讓人過目不忘”
副導演無語的看着混在一堆演員裏跟着表決心的年輕道具師,聯想到自己的龍套角色,頓時覺得前途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