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時,語調自然的輕快起來:“郝總啊,最近怎麽樣,上次介紹你去的那家會所不錯吧?哈哈。”
對方仿佛沒有聽到宋年華的客套,疾風驟雨的噴了過來:“好你個宋胖子,老子給足了你面子,你倒好,開拍沒兩天就把老子的人給撤了下來,我話就撂這兒了,什麽時候小程回劇組,什麽時候那筆贊助款打到劇組賬号上”
聽着電話裏傳來的嘟嘟聲,宋年華抹了一把臉,上面似乎還沾了不少口水,宋年華一咬牙,這事兒,還得跟陳峰合計合計。
宋年華本就生的心寬體胖,現在有了心事,走起路來是異常的蹒跚,再配合上夕陽西下的場景,活脫脫就是一幕斷腸人在天涯。
宋年華走到陳峰身後,看着屋子裏花團錦簇的熱鬧場景,正趕上拍攝壽宴,屋子裏擺了兩桌酒席,上首的一桌,王老封君占了主位,下首坐着親家奶奶和舅太太,兩個媳婦陪居末座,這一桌坐的都是長輩,穿的衣服多是顔色重又不乏光鮮的、
下首的一座則全部是親戚家的年輕姑娘們,林如是作爲主人,正在招呼着。桌子上擺的也都是些珍稀佳肴,配色明快豔麗,造型精緻典雅,讓人一見就食指大動。
宋年華自然不會對這些菜色心動,看着挺漂亮的,其實裏面大部分菜都是生的,專門請了一個刀工厲害的師傅,就爲了片子裏的菜色造型。林如是頻頻敬酒,酒過三杯,一個圓臉看着挺喜慶的姑娘開口問道:“怎麽不見二表姐和三表姐?”
林如是正在倒酒的手微微一顫,擡頭看去,見是舅母家的老生女,平日裏嬌慣着,有些不會看人眼色,她倒完酒,笑道:“她們身體略有不适,祖母憐她們辛苦,叫她們回房歇息了。”
圓臉的姑娘是真不會看人眼色,她立刻喊了出來:“啊?兩個人一起病了嗎?”
坐她旁邊的姑娘是她的親姐姐,聞言不動聲色的放下筷子,用公筷夾了一筷子的魚肉放到了她的碟子裏:“妹妹,嘗嘗這道清蒸魚,味道很是細膩。”
小姑娘的注意力一下被轉走,夾起了自己碗裏的魚肉,細細抿了一口,笑道:“果真好味,也不知道是怎麽做的,竟是一點腥味都沒得。”
林如是對着表姐露出了感激的眼神,趕緊接話道:“這是用姜絲去味,再用料酒腌漬,随後又用高湯蒸出來的,因爲魚羊爲鮮,這高湯用的卻是吊煮了五個時辰的羊肉湯。”
陳峰滿意的喊了卡,他對着場務吩咐道:“叫大家休息一下,等下繼續,把編劇請來,後面的劇情我想和他商量下。”
說完,陳峰才發現宋年華一直站在旁邊,他拍了拍宋年華的肩膀,笑道:“這些演員搶戲搶的偏離劇本了,我想了想,這裏可以叫範晶她們兩個出場,獻上壽禮,這樣基本就回到原來的劇情了。”
陳峰一鼓作氣的說完,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宋年華滿頭大汗,臉上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陳峰面色凝重起來,他的臉生的棱角分明,本來就有些兇悍,闆起臉來更是駭人,他和宋年華相交多年,這個胖子一向是天塌下來當被蓋的主兒,什麽事兒能把他急成這樣?
宋年華兩隻手在身前搓個不停,眼睛不敢看向陳峰,歎了口氣道:“老哥對不住你了。”
宋年華一咬牙,擡起頭,剛好對上陳峰狐疑的目光,他原原本本的把因爲程晚換角,大贊助商威脅要撤資的事兒說了一遍,末了,宋年華猶豫下,還是交了底:“就連原本答應幫你拉的五千萬贊助,隻怕也要打了水漂了。”
這話說到這裏,交代的夠清楚了,大家都是在場面上混的,這些大老闆彼此之間交互聯系,得罪了一個,等于得罪了一群,難說郝老闆會不會煽動别人。
故而宋年華才有此一說。
陳峰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嘴巴緊緊的抿了起來,格老子的,老子就不信了,混到今天這種地步,換個角色還要受人鉗制
陳峰家學淵源,他父親就是一個知名導演,從小就在片場跟着父親從攝影燈光做起,可以說,拍攝過程就沒有他不懂得,整個路子都是門清。
編劇剛給自己沖了一杯熱茶,滿頭大汗的趕了過來,看着導演和制片兩個沉默不語,一時間也跟着緊張起來,頭上的汗水一滴滴的往下落。
陳峰終于下了決心,他猛的轉身,看着編劇,一疊聲的命令道:“把後面的劇本全部重寫,國公府的衰敗提前十集,原本的丫鬟婆子,該死的死,該賣的賣。”
編劇和宋年華同時愣住了,這是什麽意思?
陳峰顧不得解釋,又對場務吩咐:“明天開始,三十塊錢一份的盒飯改成十塊錢的蓋澆飯,叫道具來一下。”
說完這句,瞥到編劇還在站着,陳峰厲聲道:“幹嗎呢,還不去改劇本?後面的全部重寫,要是我拍的時候看不到劇本,有你好瞧的。”
編劇麻溜的溜走了,隻差打個千喊聲奴才遵命了。
要說編劇一般在劇組了也是挺受尊敬的了,那也得分和誰一起拍戲,像是陳峰這種級别的導演,還是别擺什麽譜了。
宋年華隐隐看出陳峰的意思了,開源無望,那就節流
劇組上上下下兩百多号人,按照每個人一天五十的飯錢,一天吃飯就要一萬塊,宋年華心裏的小算盤吧嗒吧嗒的打了起來,這還不算大頭。
像是器械租金,房租,這些都是預先付好了的,隻要不拖延殺青時間,基本上不需要再額外掏錢,當然,人家也不會把錢退回來。
那還有一部分可以省的,就是演職員的酬勞了,像是範晶和林如是這兩個大牌,是按照劇集付錢的,一集就是十萬RB。
秦卿這樣的老戲骨,一集也有五千的薪酬,至于跑龍套的小演員,則是按日付酬,一天一百左右。
如果沒有理解錯誤,剛才陳峰的叫編劇改劇本,國公府的衰敗提前,下人死的死,賣的賣, 意思是一些熟練工可以提前下崗了,大量龍套也可以解散了,這倒是省了不少錢,隻是兩大主演,才是大頭啊。
宋年華一時有些後悔,當時怎麽就一時沖動,請了這麽兩尊大神了,以前一直都是捧新人,性價比極高,這次還是虛榮了,老了愛面子了,慎戒,慎戒啊
宋年華在這裏憶苦思甜,道具師和場務并肩匆匆走了過來,陳峰劈頭就問:“戲裝做了多少了?”
道具沒有馬上回答,心中暗暗合計一番,斟酌着道:“主角的衣服都是一次性做了四五套的,像是各種配角的衣服,前半部的國公府裏,需要的衣服料子鮮豔,樣子大方,需要的衣服又多,還在趕制中。”
他以爲陳峰在催,眼睛沒敢向上擡,說完了趕緊又加了一句:“左右就這兩天就能完工了。”
陳峰沒有說話,一旁的宋年華抱怨了句:“怎麽做的這麽快,不是說了慢工出細活嗎?”
道具師沒敢還嘴,心裏嘀咕起來,當初不就是您說的,多給點錢也無所謂,叫他們早點把衣服趕出來嗎?
陳峰面沉似水,轉頭看了一眼道具師,當機立斷:“既然這樣,後面的衣服就不要做了,反正到了後來,這國公府也敗落了,索性就把前面穿過的衣服打上些補丁,改改款式。”
道具師聽的目瞪口呆,不覺看向了宋年華,見這個向來财大氣粗的制片贊同的連連點頭,登時有些迷糊了,這是什麽狀況,竟然連戲服也做不起了嗎?
他情不自禁的想起了小時候家裏窮,老娘一邊補襪子一邊唠叨的那句話,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
正琢磨着,肩膀上忽然一沉,一擡頭,看到陳峰認真的看着他,“現在劇組經費緊張,全靠你了。”
年輕的道具師瞬間熱血沸騰,忽然有了天将降大任的感覺,他亦是認真的回答道:“放心吧,吾誓與劇組共存亡。”
話罷,轉身邁着正步昂首挺胸的離去了。
看着道具師的背影,陳峰半天無語,掉頭看着宋年華,眼睛裏透出了嚴重的懷疑,仿佛在說,這是個什麽活寶啊。
宋年華打了個哈哈:“這孩子以前想當演員,沒當上……”聲音越來越小:“他跟的上一部戲是武穆列傳……”
陳峰沉默半晌,開口道:“在戲裏給他安排個龍套吧。”
宋年華面上一喜,道具師也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他心裏自然有些向着,要說做爲制作人,在劇裏安排個角色不難,隻是他向來不插手導演的安排,這才能每部戲都完美殺青。
這次難得陳峰主動提出來的,他正高興着,卻聽得陳峰又說:“就等二小姐入宮以後,做個伺候的吧。”
入宮伺候的?這不是太監嗎?宋年華哭笑不得,陳老弟還是這麽惡趣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