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莽河貫穿整個腹地,百米河面,水流湍急,以巴蘇木世界的科技水平,這裏無疑就是一道天塹,即便是體積大而且熟悉水性的地龍,一旦踏入河水,也會瞬間被卷走。
矮山山高四五十米,橫跨兩岸,最下面是一個天然的拱洞,山腰處有一十來米的山道,整體就好似天然的橋梁,彰顯着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拓青松一行人連夜加急,趕在天蒙蒙亮的時候抵達了矮山,仔細觀察了山道附近的痕迹,松了口氣。
“還好,我們趕上了,先頭部隊還沒有到,大家就地休息,時刻準備應戰。”拓青松發号施令,五十人就那麽正大光明地在矮山山腳睡覺的睡覺,做飯的做飯,絲毫沒有一點大戰前的緊張和謹慎。
木木扯了扯嘴角,這就是最精銳的小部落戰士?這也太随便了吧,前哨先頭部隊但凡留心一點,從對岸就可以清楚地看到這邊的情況了,到時候提前安排一下戰術,拓青松他們還不要吃大虧啊。
“老頭,你這是不是太随便了點啊?休整好歹找個隐蔽點的地方啊,而且趁現在安排幾個探子先去前面探探情況啊。”
木木實在看不過去了,找到拓青松,給出了自己的建議。
誰知拓青松聽完哈哈大笑,連帶着石猴和豪豬也跟着大笑,好半天,石猴解釋,“神使大人啊,你有所不知,前哨的正規軍都愣得很,瞧見我們在這休息一定會殺上來的,而我們瞬間可以投入戰鬥,包準殺他們個措手不及,費那些功夫做什麽。”
“那如果他們就地設點陷阱啥的呢?”木木不死心,雄起部落的戰士是強,但畢竟是以50對1000,而且還毫不設防,一旦出點什麽岔子,那可就是全軍覆沒的局面。
拓青松走過來,拍了拍木木的肩膀,遙看河對岸,很有信心地說,“前哨士兵體能本就遠遠不如我們,還要背上幾十斤銅甲,一旦他們站到矮山上,我們再殺上去,準保他們一個都跑不了,你就安心看着吧。”
木木無語,隻能作罷,這前哨士兵到底是怎樣的,他也沒有見過,這個世界的打仗風格也完全不了解,說到底這畢竟是他們的戰争,如果一味灌輸自己的想法,似乎也說不過去。
拓青松看見了木木失落的表情,想了想,“石猴,你帶上兩三個腳力快的,去那邊探探風,一旦發現前哨士兵,立刻回來通報,去吧。”
說完老頭靠着木木坐下,“這樣總行了吧。”
“那我也去,我有劍齒虎,速度肯定比他們快。”木木還是不放心,想要親自去做斥候。
“這個可不行,萬一你受點個傷什麽的,我怎麽跟那個小丫頭交代啊,哈哈哈……”拓青松直接就拒絕了,何可人臨走前對他說的話他可不敢忘,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木木的安全還是要放在第一位的。
木木見他異常堅決,隻好放棄了做斥候的念頭,石猴去前面打探應該不會有什麽問題了,現在的局面總比全部坐在這裏要好太多了。
這一等就是一天一夜,當太陽再次升起的時候,石猴帶人返回,滿臉興奮。
“來了,呼呼啦啦一大隊,跟以前一樣,清一色銅甲兵,咱們是沖過去還是等他們上山再打?”
拓青松起身,雙刀出鞘,大喝一聲,“都起來,準備開打了,都給我站到山腳哪裏,一旦他們上山,甭管他們什麽廢話,統統砍光。”
一群人低喝一聲,葬棱角刀出鞘,淩利的殺氣沖天而起,雖說隻有四十九人,但是個個兩米開外,身體健碩,配上猙獰兇殘的角刀,的确很有氣勢。
“木木小兄弟,過會你就在我們後面看着就行了,手癢呢就挑幾個落網之魚過過瘾,就等着看好戲吧,哈哈哈,咱們走。”
拓青松絲毫不對即将到來的戰鬥有什麽顧忌,倒真像他所說,敵人就是乖乖被砍的瓜,老實被切的菜,一臉的興奮,就跟色叔叔見到了小蘿莉,大灰狼見到了小白兔一般。
“這哪是打仗啊,分明就是小混混打群架的勢頭啊。”木木一拍額頭,表示無語,小聲嘀咕,默默騎上劍齒虎,跟在大部落後面。
但是不知道爲什麽,他心中的不安非但沒有減少,反而有越來越強盛的勢頭,看來此戰一定會有意外發生,提醒是肯定沒有用了,那就隻有自己多加主意了。
一行人幾分鍾趕到矮山北邊站定,角刀藏于身後,僅僅等待前哨士兵上山。
木木騎虎站在隊伍最後面,臉繃得鐵緊,心髒砰砰跳個不停,他們不緊張,但是不代表他也能不緊張,從小到大連隻雞都沒有殺過的他,此時竟然要參加一場血淋淋的血戰了,想想都有點不可思議。
但是他不能退縮,絕對要參與進去,這是走上這條路之後,早晚都會面對的。
“那些都是壞人,不殺他們,他們就會殺我們,必須殺。”他不斷地默念這句話,給自己做着催眠。
雜亂的腳步聲由遠而近,一千個人木木見過,但是一千名銅甲兵還真沒見過,十人一列,百人一隊,共計十隊,呼呼啦啦從北莽河南岸登上矮山。
“都不要動,等他們再靠近點,看我動作。”拓青松小聲吩咐下去,背着雙手站直身子,靜靜等待前哨士兵靠近。
走在前面的士兵看見這頭有人,明顯慌了,隊形瞬間打亂,百人長大聲斥責了幾句,隊伍調整回來,繼續往前走。
一名騎着角龍的将士模樣的人快速靠了過來,在矮山中段停了下來,大聲喊道,“你們是哪個小部落的,阻攔我前哨士兵有何目的?”
“軍爺啊,您誤會了,我們哪裏敢阻攔你們啊,我們是想去那邊樹林裏打點野味的,遠遠瞧見你們大部隊,所以就在這裏等着了,怕沖撞了你們,見諒見諒。”拓青松扯着嗓子高喊,一臉的恭敬,一副老實巴交的樣子。
那名将士也不懷疑,向後面揮了揮手,示意大部隊繼續前進,同時又向前走了幾步,“問你個事請,有沒有見過本月的收貢隊啊?你要回答上了,軍爺有賞。”
拓青松示意後面的人略略向邊上讓一點,繼續扮演起老獵人的角色,忽然一臉悲戚,“本月的收貢隊太霸道了,幾乎将我們小部落洗劫一空了,連女人都沒有放過,現在在哪裏也不清楚,估計在那個小部落玩得真開心的吧。”
将士絲毫沒有起疑心,滴溜着角龍繼續向前,臉上帶着幾分嫉妒,華金榮這個家夥就是會玩,不過也沒辦,誰叫人家是華家的嫡系子孫呢,人家生下來就是人上人,哪裏是這些沖鋒陷陣的士兵可以比拟的。
角龍在他的控制下走得不快,但也很快靠近了北岸,忽然将士臉色一變,他看見這些高大的莽漢手都背在後面,從間隙中看,好像都拿着兵器,“你們手裏拿的什麽東西,亮出來給我看看。”
拓青松看了看他身後,千人隊已經有一半站在橋上了,差不多了,這點距離憑他們的速度,應該可以全部拿下了,于是朝着蛟龍将士笑盈盈地走了過去,“好啊,那我就給你看看!”
最後一個字還沒說完,拓青松猛地躍起四五米,揚起一把葬棱角刀,斜斜砍向将士,黝黑的角刀從将士左邊頭頂砍入,又從右腰出來,完全沒有半點滞頓,甚至連聲音都沒有,就隻有兩聲輕微的噗呲。
“你……你……”将士兩隻眼睛瞪得老大,眼神中充滿了不可思議,你了兩聲在發不出任何聲音,半截身子順着切口滑落,一捧熱血噴湧而出。
角龍受到驚吓,一聲嘶鳴,四蹄狂奔卷土而去,将士剩下的半截身體被腳蹬纏住拖在地上,亂七八糟七零八碎的玩意撒了一路。
排在前頭的士兵一看隊裏的副官,被那兇悍的老頭連人帶甲劈成半截了,連連驚呼,死活不敢上前,後面不明所以的大部隊還在繼續前進,整個隊形瞬間亂成一團。
“殺!”
拓青松爆起偷襲,試出了角刀實戰的威力,僅僅就是輕輕一揮,不費吹灰之力就解決了一個将士,這種暢快的感覺,前所未有,當下再無任何顧慮,揚起雙刀直直沖向敵人。
其餘雄起部落的人聽到号令,緊緊跟上族長的步伐,也沖殺了上去。
腥風血雨,血雨腥風,葬棱角刀此刻如同死神的鐮刀一般,而平均身高僅在175左右的前哨士兵就跟紙人一般,力氣大的往往一刀下去可以砍翻四五個士兵。
斷肢殘骸,七零八碎,四十九人如同收割機一般,一路沖殺,身後留下滿地的慘烈。
那些直接被砍死的人還算是幸運的了,最慘的就是被刀尖劃過的那些人,往往就是開腸破肚之後,被倒刃将肚子裏的一應零碎統統勾了出來,死一時還死不掉,跪在地上拼命往肚子裏塞看着像是自己的零件,硬生生将空落落的肚子塞了個實成。
慘叫、哀嚎、求饒、痛哭各種凄厲的聲音彙成一股,這種撕心裂肺的聲音,令人毛骨悚然,令人心驚膽戰,令人反思生命的意義。
木木騎着劍齒虎,遠遠吊在後面,從第一個将士血濺矮山開始,他有點想吐,到現在滿地慘不忍睹,血水彙聚成一股小溪滴滴答答流入北莽河的時候,他再也忍不住了,從虎背上跌落在地,連連幹嘔,實在沒什麽東西可吐,最後在那一口接一口地吐口水。
從北岸殺到南岸,拿着葬棱角刀的四十九名獵人僅僅用了二十來分鍾,收割了最起碼五六百條生命,就如同拓青松說的,切瓜砍菜,銅甲士兵完全沒有還手之力。
千人長縮在最後面,看情形不對,帶上最後面的三百士兵掉頭就跑,就連狠話都沒放,倉惶逃去。
拓青松殺得性起,砍完擋路的最後百餘士兵,毫不猶豫地追趕逃亡的那批。
拓石猴一溜小跑回頭接應木木,遠遠就看到他蹲在那幹嘔不止,趕忙将酒壺遞過來,“沒事,第一次都這樣,吐着吐着就習慣了,來,喝點酒,把那股惡心壓下去。”
“艹,這特麽就是打仗啊,太特麽血腥了,放我老家,這一段都得切掉,最不濟也要打點馬賽克啥的。”木木語無倫次,喝了一大口酒,燥熱的酒液順着喉嚨一路燒下去,滾燙服帖,身體的嘔吐感降低了很多,但是心裏還是很難受,頭皮毛毛的,這可是活生生的人啊,就這麽七零八碎的,這造得什麽孽啊。
拓石猴耐性很好,幫木木順了順氣,歎了口氣,“第一次戰役的時候,我們很多人都是這樣,看見血淋淋的屍體就會吐,但是吐歸吐,你不殺他們,他們就會殺你,該殺還是的殺,這就是命,是我們的命,也是他們的命,除非能将疾風部落整個打下來,不然這,僅僅隻是一個開始。”
石猴扶着木木站起來,又将他攙上虎背,“值得慶幸的是,今天矮山上留下的血都是他們遊龍前哨的,多虧了你給我們送來的刀啊,謝謝你,神使大人。”
木木臉上有點發麻,估計是嘔得太用力,嘴角肌肉有點拉傷了,胃裏還在不住地抽抽,相比之前還是要好太多了。
他再一次看着滿地的血屍,心生感慨,葬棱角刀,戰争,死亡,是對,是錯。
就在他感慨的時候,左手震了震,這是他和布布越好的,如果有事情,震一下,把手放到耳邊,就可以聽見她說話了。
“不得了,剛才一小會,主宰之力漲了一千多,看來我們的猜測是對的,隻要他們繼續用葬棱角刀殺戮,我們就發了。”
木木聽完,默默放下手,沒有回應,也沒有任何興奮,倒不是他迂腐,這些人是一定要殺的,而且往後隻會殺得更多,但是生命的流逝,總不是件令人愉快的事情,雖然這确實是得到主宰之力最省心最省事的辦法。
“石猴,我沒事了,族長他們去追殺逃兵,我心裏有些不安,我們趕緊跟上去吧。”
“得咧,咱走。”
兩人一虎奔赴南岸離開了矮山。
陽光依舊燦爛,微風依舊怡人,北莽河依舊洶湧,一切恢複如初,隻是矮山山道上七百餘遊龍前哨的士兵,永遠地留在了這裏,鮮血染紅了灰白的山岩,人也罷,螞蟻也罷,在面對強大時,都是那麽不堪一擊,死了,就什麽都沒有了。
就在所有人離開之後,一個鑼鼓從矮山山頂晃晃悠悠地飄了下來。
一個孩童的聲音問道,“老大,死了這麽多,怎麽樣,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