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降臨的時候,星光璀璨,月光如紗,朦胧之間,整片龍遊腹地打開了另一片畫卷。
遍地不知名的野花野草間螢火飛舞,仿若銀河撒落凡塵,安靜祥和是夜的溫柔,微觀世界裏卻是熱鬧非凡。
一群螞蟻正在居家搬遷,長長的隊伍借着夜色,隐匿在茂盛的草地之中。
忽然大地一陣震動,天塌了,一隻大得沒有邊際的巨足從蟻群身上殘忍地踐踏而過,緊随其後的是無數黑影,轟轟隆隆,持續了有五六分鍾,蟻群早已消失地無影無蹤,整整一個螞蟻族群粉身碎骨。
唯一一隻僥幸躲過此劫的螞蟻,悲傷得看着那些被無情碾碎混合在泥土中的同伴,他沒有眼淚,但是他的心在滴血,三萬八千口,連同蟻後媽媽盡數慘死當場。
“蒼天啊!大地啊!我們東坡兒螞蟻家族招誰惹誰啦,竟遭此劫難。都說天命不可違,我東坡十一郎在此發誓,但凡有一絲機會,我必定要将這筆血債讨回來。”
渺小的螞蟻對天高呼,一顆詭異的亮光自它胸前閃亮,他記得這是蟻後媽媽親手給他帶上的,亮光越來越盛,比螢火蟲小姐姐的尾燈還要亮上好幾十倍,一個蒼老的聲音問道。
“你想要力量嗎?”
“想!”東坡十一郎毫不猶豫地回答,那些近似于無敵的家夥,憑自己現在力量根本無法報此大仇。
在他斬釘截鐵給出答案之後,白光猛然暴漲,破空而去,沒有留下任何蹤迹。
東坡十一郎裹在白光之中,看着遠去的七八頭龐然巨獸,他将一個名字深深地記在了心裏,“木木!”,這是他整個家族三萬餘口血債的唯一線索。
這隻可憐可悲又妄圖逆天改命的螞蟻,在他離開這個世界最後一刻,他飽含怒火的眼神都沒有離開過那群逐漸遠去的背影。
七頭地龍,一頭劍齒虎,借着月光奔馳在北部平原上。
拓青山坐在地龍頭頂,贊歎道,“木木,喂木木,你還真是深藏不漏啊,居然能征服這頭成年劍齒虎,什麽時候給我們也整幾頭啊。”
木木親昵地摸了摸虎頭,真要回答,突然感到一縷微不可查卻分外堅定的殺機鎖住了自己,回頭看去卻是一無所獲,隻當自己是敏感過頭了,掉過頭回道,“不急,我已經有主意了,等截殺任務完成,聯盟軍團集合完畢,我就想辦法去給你們弄點座狼啥的,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北莽狼騎。”
小黃不屑地低吼了一聲,似乎對那群老對頭座狼群十分瞧不上眼。
木木感受着迎面吹來的勁風,享受着座下劍齒虎帶來的律動,心中十分感慨,地球上現在誰人能信,我白木木騎着一頭七八米長的成年劍齒虎,馳騁在前往血戰的大草原上,還肩負着保護世界的責任。
這場血戰,或者說是截殺更加适合,拓青松僅僅安排了五十人前往,其中由拓石猴,拓豪豬擔任隊長,還帶上了拓尼拔,讓其快速适應戰争。拓青山留守部落,一旦這邊出現什麽狀況,他能及時做出應對。
據葛鴻雲那個俘虜交代,按前哨流程,收貢隊到時間沒有回去,會安排一支千人隊伍,打頭陣,再多的他也不清楚了,畢竟他隻是邊緣之外再邊緣的小小百人長,對于核心問題一概不清楚。
所以此次雄起部落五十人戰隊的目标,就是将那一千人全部吃下。
然後下一步就是j借着戰功,召集所有小部落組成聯盟軍團,逐批将那萬人軍團吃個精光,占領前哨。
一路上木木始終有個疑惑,遊龍前哨的軍團長,有那麽蠢嗎?還有就是那些銅甲士兵真的有那麽弱嗎?
以五十人對抗一千人,每人面對的可就是二十個,就是一個人拿着刀砍二十隻兇悍一點的雞麽,也會有失手的時候,更何況是人呢。
對于這個世界的力量體系,他問過很多人,但是沒有人說得清楚,小部落衡量一個人戰力的标準就是能闖入幾重森林。
拓青松可以孤身闖入三重,帶上葬棱角刀可以挑戰四重,其他隊長也差不多在這個水平。
木木自我評估全副武裝的情況下,應該在二重左右,上三重就要冒風險了。
小部落的勇士臂力基本在三四百斤,幾名隊長能有六七百斤,木木用他們鍛煉身體的石鎖試了試,自己現在的力量在三百斤左右,而且如果再飽餐一頓二重森林的獸肉的話,力量應該還能上漲。
劍齒虎吃完祭司給予的療傷藥劑,又啃光了那頭麋鹿,現在的戰鬥力應該不輸于拿着刀的普通勇士,但是長期叢林生活練就的本事,在實戰中應該能更強悍一點。
以上就是五十人小隊的大緻情況,木木趴在小黃身上,盤算着,這樣的話,那批千人先頭部隊得有多弱啊。
難道會是單方面的殺戮?他心中總是有一種不安,此時敵人就如同籠罩在一層迷霧中,情報的缺失,對于戰争來說是緻命的。
“不行,得盡快組建情報機構,那個詞叫什麽來着,對了斥候,偵察隊!”
木木一個人在哪裏嘀嘀咕咕的盤算,也有點昏昏欲睡了,跟小黃打了個招呼,喚出布布照看一下,打起盹來。
以劍齒虎的速度自然比地龍快得多了,此時相當于慢跑,自然能控制身體的平衡,木木感覺自己就像是睡在了一張柔軟的皮草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他做了個夢,一個滿是血色夢,一個支離破碎的噩夢,當血液如同海水般将他淹沒的時候,他猛然驚醒過來。
“逃,快逃啊!”木木從虎背上一豎而起,臉上身上盡是冷汗,眼神中充滿着驚恐和悔恨。
“怎麽啦?做惡夢了?不是吧,你這種人還會做噩夢?”拓石猴拎着小酒壺喝了口酒,擦了擦嘴,有幾分不相信。
木木這才清醒過來,松了口氣,原來隻是一個夢,幸虧隻是夢。
四周一片鳥語花香的祥和,七頭地龍擠在一個小湖泊裏吃着水草睡着覺。劍齒虎趴在一棵大樹陰涼處也在睡覺,感覺到身上有動靜,探頭看了看又趴在前腿上繼續睡覺了。
幾十名獵人有的在鍛煉,有的在生火烤肉,拓青松和拓豪豬一人一把角刀正在對練,豪豬身上好幾道血口子越戰越勇,拓青松經驗老道擋得滴水不漏,看準時機就是一刀,總算知道下手輕重,不然豪豬分分鍾就缺胳膊少腿了。
木木輕輕從劍齒虎身上滑到地上,對着朝陽伸了個懶腰,這裏最讓人适應不了的就是空氣,實在太清醒了,那種純天然的香甜,讓人心神安甯。
他略略活動了一下手腳,滄郎一聲,從後背抽出兩把重劍,呼呼啦啦就舞了起來。
兩把劍雖然外形一樣,但是分量完全不一樣,右劍六十三斤其名‘玄重’,劍上刻有九重玄山的紋路,大氣磅礴,劈砍挑刺殺,全憑勢穩劍沉,擦着傷,挨着死。
左劍三十六斤,其名‘桃夭’,劍上以幾點紅粉勾勒了幾瓣桃花,象征遇險可以逃之夭夭,單手反握,格蹭擋揮削,劍勢輕靈迅疾,能将所有身前的危險擋在劍外。
這兩把劍是冰坨坨洛神給出的設計手稿,由老師傅用沖錘手工打造,用的自然是原鐵,劍成之後,洛神用了整整一天的時間,教了木木這套劍法,說是出自一本古籍,一個名爲藏劍山莊的門派流傳下來的。
劍法并不複雜,重意而不中形,僅有十幾路基本走勢,之後就是自由發揮了。這套劍法難就難在,要在攻守之間做好平衡,用得好可以說是攻守兼備,用壞了就是攻非攻,守亦非守。等到劍法大成之時,就能達到攻非攻,守非守的境界。當然這最後一句,洛神也說得很明白,有可能是留下劍譜的人随便說說的,畢竟古人都喜歡弄那些虛頭巴腦的東西。
木木自從吃了吞食天地之後,好像記憶也強了很多,《非攻非守雙劍劍譜》學了一天就基本掌握了,此時耍起來有模有樣,還挺像是那麽回事的。
黑金色頭巾,紅色小圓墨鏡,看着神秘帥氣,一身合體的黑紅铠甲配上黝黑發亮的雙劍,架勢十足,加上一套學自古籍的劍法,不知道他底細的人一定會認爲此人深不可測。
拓石猴看了半天,咧嘴一笑,從後背抽出兩把兇殘的葬棱角刀,憑空揮了揮,劍風嗚嗚作響,甚是怖人,“神使大人,要不咱兩比劃比劃?”
木木正在興頭上,這可是整片龍遊山脈範圍内數一數二的高手,正好借此試試自己的真實水平,于是也不回應,直接開幹。
先是玄重劍往身前一收,猛地提高速度,迅速接近石猴,臨近三米,再将玄重狠狠刺出,自身速度,再加上猛然出劍的速度,一般反應慢的人會覺得劍尖瞬間就到了自己身上,這一劍有個名堂,‘刹那’。
木木一劍刺出,原以爲石猴會擋,或者側身閃避,無論如何,下一招使輕劍,速度更快,直取面門咽喉之類,一擊得勝。
哪知拓石猴完全不按常理,瞧見劍來不躲不避,一手提起角刀就是一個下劈,另一手持角刀一個腰斬,如果木木重劍刺中石猴胸口,那必然會被他沉穩的刀勢一劈兩半。
死亡威脅瞬息而至,木木口吐春雷,單喝一個‘呔’字,玄重劍往上斜斜一檔,桃夭劍往側面一格,同時重心調整,腳下使勁一滑,借着兩股勁力滑到另一邊,逃了出來。
兩把劍嗡嗡作響,全身骨骼在強大力量的壓制下咯吱作響,全身酸麻。
“滾蛋,不跟你打了,什麽玩意,仗着力氣比我大,個子比我高,刀比我的長,硬碰硬,有什麽意思!”木木憤憤斥責,心中後怕不已,自己是真小瞧了這些個莽漢了,常年混迹在生死邊緣練就的戰鬥本能,那裏是自己這草鳥能夠抗衡的。
拓石猴擡起兩把角刀,仔細看了看刃口,見完好無缺,高興地一把親了一口,這才将刀往背後一架,笑嘻嘻地掏出酒壺,遞向木木,“神使大人别生氣嘛,你剛才那招如果我沒有角刀的話,也隻能躲開,還是挺厲害的,不要氣餒,再接再厲,哈哈哈,來喝口酒,解解氣。”
木木收劍歸鞘,還能說什麽呢,接過酒小小喝了一口,他總覺得石猴酒壺裏的就比酒桶裏的好喝,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拓石猴又是咧嘴一笑,接過還回來的酒壺,滴溜喝了一大口,“不過您還是要好好練練力氣,剛才我隻出了一半的力氣,如果是全力的話,一刀将你砍翻在地,再來一刀,您就拜拜了,哈哈哈……”
木木翻了翻白眼,所以說這幫人五十人就敢去截殺一千人了,這戰鬥力,也确實沒有誰了,但是心中的不安缺是始終不能消散,還有那個噩夢,盤旋在腦子裏,揮之不去,到底要不要提醒一下拓青松呢?他又會不會聽自己的呢?
一番休整,吃完烤肉,繼續趕路,木木心中煩躁,索性從劍齒虎身上跳了下來,跟着跑起步來,身體素質全面提升,持續的鍛煉才能将體能推至極限,以前是沒有時間,也沒有動力,但是現在再不抓緊鍛煉,是想等死麽。
一路四十碼勻速跑,跑累了坐到劍齒虎身上休息片刻,接着跑,一天下來,效果顯著,幾乎可以再長時間奔跑中保持勻稱的呼吸了。
期間拓青松敏銳地察覺了木木好像有心事,于是陪着他跑了起來,木木猶豫再三,将自己的預感說了出來。
“老頭,我覺得這次應該謹慎一點,都一年多了,遊龍前哨的士兵,難道一點都不會提升?”
拓青松有着他們雄起部落特有的驕傲和自信,對木木的警覺很是不以爲然,“小兄弟,你沒有真正上過戰場,有點膽怯我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一年前我們赤手空拳,一個可以阻擋他們二三十人,現在拿上葬棱角刀,砍他們還不跟砍瓜切菜一樣啊。”
木木沉默,這無法動搖的自信,就是雄起部落能強盛的緣由,但也是他們的問題,真正的戰争,永遠都是瞬息萬變的,如果沒有足夠的警覺和自省,怕是早晚會吃大虧的。
兩天行程很快過去了,期間木木一有空就找石猴對練,終于能勉強在他雙刀下遊走幾招,也算是很大的進步了。
再下來就是一天的步行,留下一人照看地龍,算上木木整五十人,再帶一條劍齒虎,繼續趕路前往最終目标,北莽河中段,矮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