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軍彙集之後,又整頓了兩日,終于整裝出發,離開莫州城,向雄州進軍。
次日一早,各軍便依次起寨拔營,浩浩蕩蕩往北而去。
率先出發的便是劉延慶率領的西軍精銳,包括楊可世的白梃兵。
随後則是中軍,中軍由錦衣衛、京師禁軍,還有童貫的親兵——三千勝捷軍精銳組成。
最後才是楊惟忠統率的河朔禁軍。
……
住在莫州城内的宣撫使副使蔡懋,知道今日要出兵,用了早點之後,也開始整理行裝,準備随軍出發。
這次在莫州城待的時間長,蔡懋也學了乖,爲了減輕馬背上的苦楚,特意在城中找裁縫做了一個棉制的馬鞍墊子,避免那馬鞍磨得大腿生疼,而且莫州到雄州,也不過四五日的路程,湊合一下也就過去了。
雖然不能乘車,但是作爲副使的蔡懋,配的随從并不少,帶的行裝更是能塞滿兩大車,衆随從收拾了老半天,總算将一應行李收拾完畢,裝好車在府門前等候。
蔡懋端坐在内宅之内,正在自斟自酌,畢竟這一路想要飲酒,就沒在莫州城内方便了。
就在此時,一名侍從急匆匆而入,恭聲道:“啓禀大人,前軍已出發,宣撫使大人和都統制大人請大人前往北門集合,随中軍一通出發。”
蔡懋聽得那侍從的禀報,當即舉起面前的酒杯,一飲而盡:“走!”
說完,領着衆侍從大步走出内宅。剛剛走到節堂,突然肚子裏傳來咕咕咕一陣怪響。
蔡懋臉色一變,隻覺腹部一疼,緊接着一股火山即将爆發的感覺湧了上來,令他有種欲仙欲死的念頭。
“你等在此等候……”
蔡懋話未說完,便捂着肚子直奔雪隐而去。
剛剛脫下褲子,便隻聽風雨交加,雷聲大作,排山倒海,暢快淋漓……
接過侍從遞過來的絲綢,細細擦淨之後,蔡懋臉上露出滿足的神色,精神抖擻起來,率着衆侍從繼續往府門口走去。
咕咕咕~
剛剛走到門口,又是一陣怪響傳來,惹得蔡懋臉色大變,然而不等他細想,那種如同萬馬奔騰、江河決堤的感覺的催促之下,隻得轉過身來,捂着肚子,提着褲帶,健步如飛,再次朝雪隐疾奔而去。
又是一陣狂風暴雨之後,蔡懋再次起身,是臉色逐漸變得蒼白起來。
“怕是吃壞了肚子……”他心頭一陣哀歎。
這一次,他學了乖,并未立即離開雪隐,而是回到内堂之内,令人倒了一杯熱茶,慢慢的喝了起來。
果不其然,一杯熱茶剛剛下肚,肚子裏又咕咕咕的一陣雷響,驚濤駭浪,噴薄欲出,蔡懋滿臉苦色,再次提褲而出。
就這樣,半個時辰一連來了四次,蔡懋的臉色已變得十分蒼白,走路都快走不穩了,腳下虛浮如同被吸幹精氣一般,在兩名侍從的扶持下才勉強回到了内堂。
外頭一名侍從急匆匆的奔了進來,高聲喊道:“中軍已拔寨起營,宣撫使大人急請大人出發!”
蔡懋張了張嘴,剛想說什麽,結果那種欲仙欲死的會感覺又湧上心頭,來不及回話,便又急匆匆而去。
一名年長的侍從搖頭苦笑道:“副使大人吃壞了肚子,今日怕是出行不了,請速速回禀宣撫使大人,我去城中找個好郎中過來。”
就在蔡懋叫苦不疊時,他的搭檔蔡攸,情形也與他一緻,在内堂和雪隐之間往返。
莫州城北門。
旌旗如雲,刀戟如林。
數萬北伐軍精銳,嚴陣以待,大軍之中一杆杆繡旗随風獵獵招展,中軍大旗之下,趙皓和童貫并辔而立,正在等待着兩位副使的到來。
童貫不時的回頭望了望城門口,臉上微微露出焦急的神色。倒是趙皓,卻一臉風淡雲輕的模樣,絲毫沒有半點不耐煩的意思,嘴角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那兩厮在幹甚麽,行軍大事,就久等不得!”童貫越等越急,心中忍不住暗罵。
不一會,一騎飛奔而來,直到童貫面前三十餘步才停下來,翻身下馬,直奔童貫面前而來,到了近前,急忙躬身一拜:“啓禀宣帥,左副使大人……”
他後面一段話說得聲音非常小,隻有童貫才能聽到。
左副使正是蔡懋。
童貫聽得如此這般,臉上露出啼笑皆非的神色,罵道:“直娘賊,這般緊要關頭,偏偏出了此等事,既然如此,便讓左副使大人休憩幾日,再往雄州不遲。”
“喏!”
望着那傳令兵已縱馬離去的背影,童貫的眉頭緊蹙,喃喃自語:“蔡懋腹瀉,難不成蔡攸也腹瀉,恁地還未到?”
話音未落,又有一騎疾奔而來,翻身下馬,直奔童貫面前:“騎兵宣帥,右副使大人……”
這一下,童貫臉上的神色凝注了,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樣,好一會才回過神來。
趙皓就立在童貫旁邊,自然聽得清清楚楚,忍不住嘻嘻笑道:“兩位副使,頗有淵源,都姓蔡,又都出自老公相門下,又皆是士大夫,如今就連腹中吃緊,也要做個伴,果然是一對好兄弟呐!”
童貫回頭望了望趙皓,突然如同醍醐灌頂一般,心頭頓悟,當下搖了搖頭,苦笑道:“既然如此,就不等蔡右副使了……”
他蓦地拔劍而出:“出發!”
三聲炮聲響過,号角聲大起,鑼鼓聲争鳴,數萬中軍兵馬,依次啓程,如同一條巨龍一般,滾滾往北而去。
趙皓打馬緊跟在童貫旁邊,走了一兩裏地,蓦然回首,冷眼望了望莫州城,嘴角流露出一絲詭笑。
直娘賊,敢告老子的黑狀,巴豆吃不死你兩個鼈孫!
先洩個半日,再躺十天半個月,最好是就此一病不起,省得老是聒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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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州城。
雄州城即瓦橋關,周世宗奪得三關後,将瓦橋關改爲雄州,也是雄州府之治所,距離宋遼北部邊境白溝河不到百裏,是大宋北面最重要的邊城,也是即将到來的北伐之戰的後勤基地。
雄州地當冀中大湖白洋澱之北,拒馬河之南,據九河下遊,河湖相連,水路交通便利。由雄州向西,可至河北重鎮保定,東可循拒馬河下遊大清河入海,南通冀中諸重鎮,地位重要。由于雄州一帶地勢低窪,到處是河湖鹽堿地面,居民稀少,易爲敵人所乘,在此設險,利于防守
雄州城南,河朔禁軍副統制、知雄州事和诜率雄州駐軍,向南排出了十裏開外,迎接童貫的到來。
數千駐雄州軍,列隊相候,每個人都荷戈站得筆直,隻是翹首向南而望。
趙皓與童貫并辔而行,當兩人身後的大旗出現在雄州駐軍的視線中時,前頭已經響起了一陣歡呼聲。
緊接着,一名四十歲左右的大将,身着鎖子連環甲,披一襲大氅,跨騎高頭健馬,率衆前來相迎。
“和诜,武力81,智力55,政治65,統率72,健康值90。”
此人武力倒是不錯,據說膂力奇大,又擅長騎射,能能破堅于三百步外,邊人号爲“鳳凰弓”。
隻是可惜自負勇力,頗爲張狂。曆史上的北伐之戰,和诜錯誤估量了遼人的戰鬥力,将遼人軍馬貶得一文不值,導緻宋軍輕敵,宋軍大敗之後,和诜也被童貫當了背鍋俠,最後郁郁而終。
……
次日。
雄州府,北伐軍行轅。
大廳之内,各路兵馬統制,濟濟一堂,商議出兵作戰之策。
按照童貫的意思,将大軍分爲六路。
王禀、楊可世統率前軍,以白梃騎兵加五千西軍精銳組成。
楊惟忠統率左軍,以兩萬河朔禁軍組成。
種師中統率右軍,兩萬京師禁軍組成。
西軍将領王坪、楊志統率後軍,兩萬河朔禁軍組成,
西軍将領辛興宗、趙明統率選鋒軍五千。
左軍、後軍和選鋒軍,皆受劉延慶節制。
種師道以副都統制的身份統領中軍,主力爲河朔禁軍兩萬和七千西軍精銳,率兵進軍白溝驿,渡河進攻遼人。
童貫和趙皓坐鎮雄州,居中調遣,同時三千錦衣衛和五千勝捷軍護衛雄州城。
童貫的戰法依舊和曆史上一緻,即前後左右中軍再加選鋒軍的陣式,這種分兵進攻的方式,無疑是自毀長城,使得宋軍原有的兵力優勢喪失殆盡。
最重要的是,不但架空了種師道和種師中兩人,又将種師道推到了最前線,而且也架空了趙皓。
童貫剛剛安排完畢,種師道便反駁道:“今日伐遼之事,譬如盜入鄰舍不能救,原本已師出無名,如今又分兵伐之,恐難成事。”
童貫冷聲道:“今日之軍事,官家既有成算。同時也借老種相公之威名以鎮服遼人,公不得辭。”
楊可世道:“伐遼大事,須從長計議,若倉卒失計,我輩受責罰不足惜,恐有不虞,辱國爲重,願熟計而後行。”
話音未落,知雄州和诜在座嘲笑道:“素聞楊将軍能敵萬人,膽氣絕人,視堂堂之師如摧拉枯朽,曾威震西北,橫掃西羌,今日觀之,不過一介懦夫耳。”
楊可世被他這一通奚落,默然不語。
童貫望了望趙皓,道:“不知郡公意下如何,如無異議,則明日精選勇士,先在邊境縱騎來回散發招降檄文,以亂遼軍軍心,再圖戰事,如何?”
童貫之所以滔滔不絕的安排了一通,而不征詢趙皓的意見,無非是兩點:其一,他認爲趙皓并無真正統兵經驗,出使女真也罷,平梁山也罷,最多隻是算鍍個金,這種傾國之戰,趙皓能提出什麽意見來;其二,他統兵二十年,雖然一路任由着趙皓折騰,真正到了大戰在即的時刻,那種久居主帥之位的慣性,使得他習慣性的主持大局,不知不覺便将趙皓予以忽視。
趙皓冷笑一聲,隻回了兩個字:“不可!”
全場的氣氛頓時凝結,所有人滿臉震驚的望着趙皓。
尤其是和诜,雖然也聽得趙皓一些光輝事迹,但是并不以爲然,如今見得趙皓竟然如此直截了當的否決了童貫和衆将的意見,不覺眉頭緊蹙,神色之中明顯的不服。
隻聽趙皓道:“兵法有雲:傷其十指,不如斷其一指。遼人縱橫北地數百年,豈是如此好與之輩?若分兵六路,無疑是自尋死路,必将被遼人各個擊破。故本都統制認爲,大軍分三路即可,兩位種将軍及楊可世率西軍精銳、白梃兵及兩萬河朔禁軍爲前軍,兵臨白溝驿,渡河進攻遼地;劉延慶、楊惟忠、和诜率河朔禁軍四萬,駐守蘭溝甸,防止遼人突入;本将率京師禁軍、錦衣衛駐守範村,居中策應。宣帥坐鎮雄州,居中調遣,留三千勝捷軍駐守雄州城。”
“甚麽?”和诜一聽便跳了起來,吼道,“趙都統制素無統兵經驗,今日之戰事關國體,且宣帥爲三軍主帥,趙大人豈可一概推翻,自作主張?”
趙皓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沒有理他,而是轉向種師道:“種老将軍,本将之計,可否?”
種師道細細思索了一陣,恭聲道:“甚佳!”
趙皓又轉向童貫,沉聲問道:“不知宣帥意下如何?”
童貫臉色陰沉下來,沉默了許久,終于點了點頭:“趙大人既爲都統制,作戰之事,便依大人之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