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朔禁軍大營。
嗚嗚嗚~
次日清晨,天剛蒙蒙亮,悠揚而響亮的号角聲便将衆将士從睡夢中喚醒。
“直娘賊,發甚麽瘋,大清早的吹号!”有人被吵醒,怒聲喝罵道。
“今日點卯,遲到或不到者,将治重罪,甚至就地誅殺,速速起身!”有人提醒道。
聽得這般說,那些罵罵咧咧者這才記起昨晚整個軍營傳得紛紛揚揚的大事……一夜之間四五十人魂歸地府,如今這玩的可是殺頭的大事。一個個驚慌起來,手忙腳亂的穿着衣甲,提着兵器,急匆匆的往校場跑。
然而,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六萬餘人的兵馬,總有例外者……
等待衆河朔禁軍将士亂哄哄的奔到校場時,見得點将台上下,早已站滿了人,正冷眼望着他們的到來。
台下的禁軍一團團的湧來,如同烏雲一般,随後又逐漸彙成了一團,在主将台下站了黑壓壓的一片,一眼望不到邊。
衆将士不敢怠慢,開始整頓隊列,奈何不知多少年沒整頓了,愣是鬧了小半個時辰才勉強排出了一個四不像的隊列。乍一看還好,刀戟如林,旌旗如雲,仔細一看卻不如乍一看,完全就像一條湧動的巨蟲,毫無章法。
點将台上,趙皓端坐在正中的大椅上,種師道、種師中、楊惟忠三人,分别坐在左右下首,而武松、方百花、盧俊義、梁紅玉、花榮和張清等人,則按劍在趙皓身旁和身後侍立。
端坐在正中的趙皓,望着台下的禁軍一陣搖頭,排個隊都排不好,怎麽上場打仗?怪不得曆史上的伐遼之戰,原本前線的隊伍隻是小敗,童貫一宣布撤退,立即兵敗如山倒,十萬禁軍被數萬遼軍殺得丢盔棄甲,望風而逃。
望着台下勉強排好的隊列,趙皓對楊惟忠沉聲喝道:“令各軍、各營、各都,将遲到者和未到者報上名來!”
随着趙皓一聲令下,台下的數以百計的傳令兵立即縱騎如飛而去,奔往各營。
過了許久,衆傳令兵才陸陸續續的回馬複命。
“報将軍,保定軍五營,應到兩千零五十人人,實到一千九百九十七人,未到兩人,遲到十一人。”
“安肅軍三營,應到兩千一百二十人,實到一千九百九十九人,未到一人,遲到五人。”
“順安軍四營,應到兩千二百零九人,實到兩千二百零九人,遲到八人。”
……
随着衆傳令兵的禀報,趙皓的眉頭越蹙越緊,每軍兩千五百人的編制,花名冊往朝廷報的幾乎沒有缺編的,偶爾有缺編的也隻寥寥數人,但實際報的應到人數,都比兩千五百人少了一百到五百不等。
這就是傳說中的吃空饷,不過好歹是禁軍,吃空饷的比例還算少的了,若是地方廂軍,往往吃空饷的比例都是三成往上走。否則如何一年的軍費開支占了财政支出的一半。
因爲有錦衣衛核查,下面的将領倒也不敢虛報實到人數,否則一旦被查實,落到趙皓這個狠主手裏,後果不堪設想。他們索性老老實實的報出來,趙皓一旦較真追責,也可以尋機推卸責任。畢竟吃空饷的例規已是近兩百年的黑曆史了,總好過當衆虛報,被趙皓抓個現行。
此時此刻,趙皓倒也不想追究吃空饷的事情。一來大戰在即,如果眉毛胡子一把抓,隻會越理越亂,當務之急是将河朔禁軍的戰鬥素質提升上去,不求他們如何悍勇,如何以一當十,隻求不要一戰即潰;二來,大宋從朝堂到*****又何止吃空饷一件事,又何止河朔禁軍将領,就連大宋官家本人都要收自己的黑錢,就連他趙皓也要給官家送黑錢……
“遲到者,一律杖責三十,再有下次,立誅無赦!”趙皓沉聲喝道。
“喏!”
“傳令各軍、各營、各都,即刻重新整頓排列隊列,兩位老将軍亦請派遣部将前往協助!”
“喏!”
随着衆将的應諾,趙皓的語氣變得殺氣騰騰起來:“錦衣衛,去各營地,将未到者,全部拘來,不能行動者,擡也要擡來!”
“喏!”
台下衆将士正在亂哄哄的重新排列隊列,那些從京師禁軍精選的将領們,也紛紛加入協助整隊的行動。又有數百人被拉出隊列,當衆杖責,打得慘叫連天,令那些正在整隊的禁軍們心驚肉跳,哪裏還敢怠慢。
緊接着,一隊隊錦衣衛列隊而出,拿着各營的花名冊,直奔各軍的營地,搜捕點卯未到者。
不一會,那些點卯未到的軍漢,陸陸續續的被衆錦衣衛押到了點将台下,而最爲引人注目的是,還真有三四人是被連着被子擡過來的,合計約二十餘人。
趙皓緩緩的登下了點将台,在衆點卯未到者的面前停了下來,立在那幾名躺在被窩裏的軍漢面前。
“梁峰,武力45,智力43,政治12,健康值42。”
趙皓見到的第一人,面色蒼白,似乎得了瘧疾,見到趙皓身子一抖一抖的。趙皓望了望他那驚恐的眼神,眼中露出溫暖的神色,回頭道:“擡回大營,莫受了風寒!”
從懷中掏出一個玉瓶,倒了幾顆藥丸,遞給一名錦衣衛道:“将此藥丹,讓其和熱水服下,大有裨益。”
衆錦衣衛應諾。
那人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卻什麽生意都未發出,隻是瞬間淚流滿面。
趙皓擺了擺手,示意衆人擡走。
說完又走到第二人面前,那人依舊一副愁眉苦臉,全身發抖的模樣,趙皓嘴角浮現出一絲冷笑,蓦地伸手一撩,便将那人從被窩裏翻了出來,滾落在地。
趙皓仔細檢查了此人,手腳并無破綻,厲聲喝道:“裝病點卯不到,欺騙上官,斬!”
那人驚得連連跪地求饒,哭道:“将軍饒命,小的重病在身,還望寬恕則個!”
趙皓沒有看他,隻是重複了一個字:“斬!”
一道寒光閃過,那人求饒之聲戛然而止。
健康值93的“重病”在身者,已是“病”入膏肓,不斬留着做甚麽?
随着一陣凄慘和絕望的驚呼聲,衆點卯未到者,紛紛跪倒下來:“将軍饒命!”
而旁邊一名躺在被窩裏的軍漢,驚得急忙掀開被窩,露出半截左腿來。
趙皓望了望那人的半截腿,沉聲道:“細查此人爲何而殘疾,若是因公則按例予以補助,遣回原籍;若是非因公而殘疾,發放路費,遣回原籍,軍營不是殘疾人養老之地。”
“喏!”
他轉身望向旁邊另外一名仍在被窩裏的軍漢和其餘跪倒者,查詢一遍之後狠聲道:“斬!”
那些點卯未到者,頓時如殺豬般的叫喊起來。
“啓禀将軍,小人拉肚子,故此未到……”
“小人身染風寒……”
“小人未聽到集結号聲……”
趙皓滿臉陰沉,轉身回頭,四周的錦衣衛已然揚起了青龍錯手刀,卻見一人突然瘋了喊了起來:“将軍請留步,我有重大要事禀報!”
趙皓再次緩緩的轉身,望着那人,卻見那人迎着他,高高的舉起了一張紙,那上面的字雖然不工整,倒也是清楚可辨。
“我是蔡老公相的親妻。”
趙皓笑了,笑得很詭異。
嚓~
寒光閃過,人頭落地,鮮血飛濺,那人高舉着那張紙,緩緩的倒了下去。
緊接着,趙皓身後響起了一陣鬼哭狼嚎般的慘叫聲,響徹了整個校場,将那滿場的喧鬧聲都硬生生的壓制了下去。
正在整頓隊列的将士們停了下來,滿臉驚恐的朝這邊望來,心頭不覺暗自慶幸。
就連那些正在挨杖責的軍漢們,也紛紛擡起頭來,魂飛魄散的望着那一道道鮮血飛濺,落在身上的木杖,似乎也不是那麽疼了。
亂世須用重典,亂軍亦是如此!
過了許久。地上的血迹和屍身已被清理;那些被杖責的軍漢,各自一瘸一拐的告了假,拖着受傷的身子,返回了營帳;數萬大軍在一番整頓之下,終于排出了一個像樣的隊列。
趙皓望着面前的隊列,終于點了點頭,沉聲喝道:“從今日開始,各軍每日須集結四次,急行軍四次,每次急行十裏,各都須每夜宣講《爲兵者之責任》一次,一連操練五日,不得有誤!五日之後,再聽本将之令定奪!若有懈怠者,一律杖責五十,若有故意拒絕執行者,就地格殺勿論!”
“喏!”
……
就在趙皓正在整頓河朔禁軍軍紀,主導河朔禁軍操練計劃時,北伐大軍主帥童貫,正在内宅之中給官家撰寫奏章。
“臣奉诏來北,星夜倍道,於九月二十三日到莫州,整促行軍之備。即見河朔将兵驕惰,不練陣敵軍,須之用百無一有……蓋河朔二百年未嘗講兵,一旦倉卒,責備頗難。臣近聞易州軍民萬人延頸引兵以獻城壘。又西兵未來,未敢出應,緻彼複疑……”
這位威名赫赫、戰功累累的童宣帥,十萬北伐大軍的主帥,未慮勝,先慮敗,未慮得,先慮失,作爲三軍之主帥,不想着解決問題,先向主上擺出一堆的問題。
而在童貫行轅不遠的兩處行轅之内,蔡攸和蔡懋兩人,更在各自幹同一件大事,那便是彈劾趙皓。
“隆德郡公一路行來,獨斷專行,童宣帥懼其宗室身份之尊貴,甚爲懼之,唯其馬首是瞻,大有喧賓奪主之勢,臣竊以爲郡公既爲宗室,當謹遵軍規及官家旨意……又于昨夜入軍營,飛揚跋扈,擅殺将士兩百餘人……今日淩晨,又以點卯不到,殺百餘人……三軍将士,莫不悲憤,大有揭竿而起之勢……而此間之事,宣帥均不能做主,隻能任其而爲……”
不作爲者固然可恨,最可恨的便是非但不作爲,還在背後捅刀子者。
悠悠千古,又有多少此般奸佞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