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伐出征的日子,終于到來。
一大早,數十名矯健的錦衣衛靜靜立在隆德郡公府門前,一輛三套的馬車停在台階下,膘肥體壯的馬兒不耐地刨着蹄子,打着響鼻兒。
趙皓在方百花和王馨等人的簇擁下走了出來。
王馨頭绾流蘇發髻,以玳瑁冠梳爲飾,上身着紫色對襟儒衫,下着一條黃羅銷金裙,簡單而雍容華貴,再配上那明眸酷齒,彈指欲破的蓮臉,盈盈一握的腰肢,如同仙子下凡塵。而方百花身着細甲戎裝,披着一件大紅的羽緞鬥篷,腰懸寶劍,映着天地一片雪白,潋滟生姿,如同雪中傲梅,令人怦然心動的妩媚中竟也帶出幾分豪氣。
眼見已到了門口,原本神色從容,一個勁的叮囑着趙皓一路上如何保重身體,突然見得門口的錦衣衛迎上前來對趙皓施禮時,知道離别時刻已到,不覺眼眶都紅了,聲音也戛然而止。
趙皓聽她突然沒了聲息,緩緩的回過頭來,見得那可人兒已是雙目含淚,無語凝噎,他心中似乎有什麽融化了似的,嘩的響了一下,心頭也是百味雜陳。
兩人原本算的是新婚燕爾,但是結婚一年多來,他東奔西跑,兩人在一起的時間加起來不超過三個月時間。
隻是不保江山社稷,何以保小家,若爲江山社稷奔波,又如何陪你……
他緩緩的伸出雙手,輕輕的捧住她的臉頰,雙眼如星,緊緊的盯着她,低聲道:“爲夫很快便回來,府上一應事宜,辛苦娘子了。”
說完,俯下頭來,用鼻子輕輕的碰了碰她那柔軟的額頭,然後緩緩的松開雙手,轉過身來,徑直登上馬車。
王馨呆呆的望着趙皓的背影,當車簾放下,趙皓那修長的身影便消失在馬車之中,王馨頓時怅然若失,心中空空落落的。
突然,車窗的簾子又掀開,隻見趙皓從車窗中露出臉來,伸出兩根指頭在嘴巴上輕輕的吻了一下,朝王馨飛了一個。
王馨的眼中又亮起來了,一絲甜笑漾起刹那芳華,眉梢眼角那股子柔媚,說不盡的消魂蝕骨。
馬車辘辘而去,馬蹄聲碎,轉眼轉過街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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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場大點兵。
點将台上插滿五色旗幟,正中間豎着一面赤色大旗,上書一個鬥大的“宋”字,兩旁又分别立着兩杆大旗,分别繡着“童”字和“趙”字,台上的旗幟在風中獵獵飄揚,令人豪氣驟生。
台下亦是旗幡招展,高角紅牌,刀斧劍戟,森然如林。
此番出征兵馬總共分爲三部:京師禁軍、河朔禁軍和西軍。
西軍兩萬自西面出發,京師禁軍兩萬和主要将帥們自汴梁出發,加上六萬河朔禁軍,三軍一并在河朔彙合。
點将台下,那一面面旌旗在風中獵獵招展,大旗之下顯露的是一張張渴望建功立業的面孔,一股沖天的殺氣随風飄蕩。
公孫白頭戴白玉束發冠,身着紫蛟甲,腰懸百煉精鋼劍,身後的一襲火紅大氅獵獵随風招展,那俊美的面目、玉樹臨風般的身段,再加上雄姿英發的從容和淡定,在陽光的照耀之下,如仙如神,引人望而心折。
身旁的童貫也是一身戎裝,配上他那高大威武的身材,還有黝黑的面皮,如鐵般壯碩的筋骨,倒也是魁梧有力,神威凜凜,哪裏像個抖蘭花指的死太監。
兩人一前一後,從人群中肅然而過,馬靴铿铿,登上點将台。
緊接着蔡攸和蔡懋兩人也是一身戎裝,隻是氣勢卻弱了許多,如同兩個跟班,緊緊跟随在童貫和趙皓身後,也登上點将台,分立兩旁。
稍頃,戰鼓雷鳴,黃羅傘蓋從遠方冉冉飄來,大宋天子趙佶親自登台點将,爲童貫和趙皓送行,禦駕親至,校場内将校士卒,紛紛拜倒迎駕。
趙佶皇帝穿着通天冠服,大袖飄飄,愈發襯得仙風道骨、氣勢恢宏,他拾階而上,龍行虎步來到點将台中央,童貫和趙皓等人急忙向前迎駕。
趙佶身後跟着梁師成和幾個宦官,朱漆描金的托盤上奉着聖旨、令箭、印绶,點将台正央紅地毯、黃绫蓋面的龍書案、龍椅早已布置齊當,趙佶皇帝走至案後坐下,揚聲道:“衆卿平身!”
嘩啦啦一片甲葉子響,數萬名将士齊刷刷站起,三聲炮響橫空而過,嗚咆的号角聲和低低如殷雷的戰鼓聲再次響起,讓道君皇帝聽了也覺得熱血沸騰。
王師北上,一舉收複幽雲十六州,功逾列祖列宗,成爲千古一帝,自今日而始!
他那白皙的面龐激動得發紅,強行壓制心頭的激動,轉身是向梁師成看了一眼,梁師成會意,急忙向前高呼道:“奉旨巡邊将領上前聽旨!”
北伐軍主帥童貫急忙再次搶步上前,拜道:“末将在!”
梁師成取過聖旨,高聲唱道:
“門下,和衆安民,蓋本聖人之德,開疆拓土,茲爲王者之重任。
幽燕一方本爲吾境,一旦陷沒幾二百年。彼者漢蕃離心,内外變亂,舊主未滅(天祚帝還沒有死),新君(耶律淳)纂攘。哀此良民重罹塗炭,授童貫爲宣撫使,趙皓爲都統制,統率王師重兵,拯救幽燕之地萬民于水火之中。
爾等當奉辭問罪,務在救民,不專殺戮,勸誡燕地官民各宜奮身早圖歸計。有官者複還舊次、有田者複業如初。若能身率豪傑别立功效,即當優與官職,厚賜金帛;如能以一州一縣來歸者、即以其州縣任之;如有豪傑以燕京來獻,不拘軍兵百姓,雖未命官便與節度使、給錢十萬貫、大宅一區。惟在勉力,同心背虜,歸漢永保安榮之樂,契丹諸蕃歸順亦與漢人一等。
須戒将士不得殺戮一夫,傥或昏迷不恭,當議别有措置。應契丹自來一切橫斂悉皆除去。雖大兵入界,凡所須糧草及車牛腳價并不令燕人出備,仍免二年稅賦。
童貫、趙皓二人,代朕巡狩邊陲、慰問将士,并決前方戰事,即刻啓程,不得遲緩,欽此!”
童貫聽得梁師成讀完,急忙領旨謝恩。
他身後的趙皓卻滿臉的懵逼了,驚得目瞪口呆,站在那裏,紋絲不動。
卧槽……尼瑪~
趙皓心底有千千萬萬頭羊駝呼嘯奔騰而過,又有萬萬千千句MMP要講,這官家是金丹吃昏頭了,還是昨晚被李師師掏空身子了,精神錯亂了?
這特麽哪裏是出師北伐的檄文,這是北上招降的檄文啊!
他娘的洋洋灑灑的寫了一大通,列出了一大通招降的優惠條件,問題是遼人會鳥你?
“爾等當奉辭問罪,務在救民,不專殺戮,勸誡燕地官民各宜奮身早圖歸計”,不專殺戮,以勸降和譴責爲主,那還打個毛的仗啊。
“戒将士不得殺戮一夫,傥或昏迷不恭,當議别有措置”。
就是要命令将士不得殺戮一個人,如果有違犯的,就要軍法嚴懲。既然是打仗,怎麽可能不殺人?
趙皓此刻隻想殺一人,那便是改名爲趙良嗣的馬植。
正是馬植那厮的一番鬼話,令大宋君臣自我感覺太好了,尤其是趙佶,認爲根本不需要動刀動槍,隻要在邊境上把10萬軍隊一擺開,燕地的漢人就會乖乖的歸順過來。
所以,他才會同意讓趙皓爲都統制,爲的就是顯示招降的誠意——你們看看,我們大宋天朝爲了招降你們,把宗室都派出來了,足夠誠意吧?
怪不得,就連種師道這樣的名将,也被遼人打得丢盔棄甲,大敗而歸。
許久,趙皓才緩過神來,滿臉陰沉之色。
童貫奉了天子金印、令箭,命令大軍開拔,随着如雷的腳步聲,兩萬精兵浩浩蕩蕩離開校場,往北而去。
趙皓跨上駿馬,手執方天戰戟,與童貫兩人并辔而行,滿臉若有所思的神色,眼看出了北門,他突然緩緩的回過頭來。
他望着那沐浴在朝霞中的汴梁城,心頭百感交集。
這一次出征,注定他無法再像以往那般志得意滿、凱旋而歸。要麽便是抗旨不遵,擅奪軍權,等待他的是問罪和責罰;要麽便是大敗而歸,威望大打折扣。
他怔怔的望了望北門上“汴梁”兩個大字幾眼,眼中露出決然的神色,緩緩的回過頭了頭。
這一戰,注定是他人生重要的轉折點,避無可避,但求心安理得,不負此生!
皇城内,艮嶽峰巅,介亭最高層,數名女子立在憑欄而望。
這裏便是整個汴梁城最高處,從亭上望去,可見那數萬京師禁軍,如同一條巨龍一般,滾滾往北而去,就連中軍的大旗都看得清清楚楚。
正中的那名女子,十四五歲的年紀,眉黛如畫,剪水雙瞳,肌膚如雪,婀娜多姿,正是豆蔻年華,又有着傾國傾城的姿色,而再仔細看她的衣着時,卻又是顯貴不可言。
那絕美如畫的面目之上,卻籠着一絲淡淡的輕愁,揮之不去,摸之不走。
“走了,又走了……此去山高水長、槍林箭雨,一路珍重!”
PS:工資和報銷沒要到,今天又去找老闆談人生了,就一更吧,明天三更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