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蒺藜山下,暮霭沉沉,整個草原籠罩在如煙的夜幕之中。
女真中軍大帳之中,金國皇帝完顔阿骨打親自設宴接待宋朝的使者,一衆金國重臣和大将作陪,包括大金國的二太子、四太子以及七公主。
宋金四年海上之盟,使者來往不知多少回,這是使金的宋朝使者規格最高的一次禮遇。
不隻是趙皓以貴賓之禮相待,就是楊可世、韓世忠等六将也成爲座上賓。雖然六将除楊可世之外,餘者官階都不高,但是在白天的比武大賽之中的表現,令女真人心服口服。
女真人一向粗鄙,原本就沒有什麽精緻的菜肴,何況是在軍營之中,隻有大塊的肉,大碗的烈酒。
不過說是烈酒,其實隻是辛辣而已,度數并不高,女真人沒有釀造出高濃度的酒。
席間觥籌交錯,把酒言歡,縱使是最爲高傲的完顔婁室等人,也變得極其低調起來,尤其是見得連趙皓這樣的白臉公子,也能大虧吃肉,大碗喝酒毫不含糊,更是心中佩服。
席間,完顔阿骨打一高興,便親自簽訂了國書,雙方就聯盟破遼達成一緻協議。
宋金各自進軍攻遼,其中金軍攻取遼上京與中京大定府,宋軍攻取遼的西京大同府和南京析津府。滅遼後,燕雲十六州還于宋,其餘遼地盡歸金國。
當完顔阿骨打在國書上蓋上鮮紅的大印之後,趙皓終于松了一口氣。
使金的任務,圓滿完成,如今隻需确保活着回到汴京即可。
國書簽訂,宴會亦達到高潮,雙方共同舉杯歡慶。
突然,楊樸舉杯向趙皓笑道:“陛下一向喜歡漢人的詩詞,聽聞公子琴棋書畫,無所不精,詩詞歌賦,無所不通,今日盛會,可否請公子爲陛下作詞一首,做個紀念?”
話音未落,衆女真将士轟然叫好。
尤其是完顔雪,更是一個勁的鼓掌喊好。
完顔阿骨打也是滿臉笑意的望着趙皓,眼中充滿些許期待之色。
趙皓冷眼望了一下楊樸,環顧了一下四周,腦海裏思索了片刻,淡然笑說道:“好!”
完顔阿骨打貴爲大金皇帝,他隻是大宋的一個遠房宗室,四品的官員,給完顔阿骨打作詞原本沒有什麽不對。
隻是這詞要是做得不好,哪怕帶上些許疑似谄媚的意思,他日就可能被那些士大夫們攻讦,背上對異族奴顔婢膝的黑鍋。
這楊樸,并非存了什麽好心,有點順手挖坑的意思。
剛剛簽訂國書的筆墨紙硯尚未撤去,趙皓緩緩的走到書案之前,提起朱毫,飽蘸濃墨,揮筆而就,在宣紙上寫上一兩行字。
楊樸、完顔宗弼、宗望、完顔雪以及完顔希尹等人,紛紛圍了上來。
“破陣子。”
“醉裏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
宣紙上的兩行大字,力透紙背,暢快淋漓,鋒芒畢露,富有傲骨之氣,如同斷金割玉一般,正是瘦金體。
字固然驚豔,那起頭兩句詞,更是氣勢磅礴,豪情獵獵,出筆不凡。
縱然是完顔雪那嬌脆的聲音念出,仍顯作詞者的鐵骨铮铮,豪情壯志,令四周宗翰等熟讀漢人詩詞者忍不住叫好。
就這麽兩句,楊樸的臉上便已流露出失落的神色。
挖坑不成固然懊惱,最重要的是,他雖然号稱大金第一文臣,這樣的詞句,他作不出來……
而七公主完顔雪,讀着這兩句詞的時候,望向趙皓的眼神,已徹底淪陷。
趙皓隻是稍稍停頓了一下,手上的朱毫繼續揮灑而出。
“八百裏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
“沙場秋點兵。”
“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
“了卻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後名。”
“何惜白發生!”
這首詞是辛棄疾所書,此時的辛棄疾尚未出生,自然不會露陷,而且因爲他的到來,辛棄疾還能不能寫出這首詞還難說,此刻順手拿來,震懾鞑子,也不緻埋沒這首好詞。
隻是,他改了最後一句。
原文是“可憐白發生!”
辛棄疾是愛國的,但也是追求功名的。一戰獲勝,功成名就,既“了卻君王天下事”,又“赢得生前身後名”,豈不壯哉!如果到此爲止,那真夠得上“壯詞”。
然而在那個被投降派把持朝政的時代,并沒有産生真正“壯詞”的條件,以上所寫,不過是辛棄疾孜孜以求的理想而已。
辛棄疾展開豐富的想象,化身爲詞裏的将軍,剛攀上理想的高峰,忽然一落千丈,跌回冷酷的現實,沉痛地慨歎道:“可憐白發生!”白發已生,而收複失地的理想成爲泡影。想到自己徒有淩雲壯志,而“報國欲死無戰場”便隻能在不眠之夜吃酒,隻能在“醉裏挑燈看劍”,隻能在“夢”中馳逐沙場,快意一時……這處境,的确是“悲哀”的。
然而,又有誰“可憐”他呢?
君王和朝廷的無能,辛棄疾最終隻能郁郁而終,曆史的隧道裏空自回響着“殺敵!殺敵!殺敵!”
而趙皓将最後的“可憐”改成“何惜”,使這首詞便成了徹頭徹尾的“壯詞”,氣壯山河!
我欲救萬民于水火之中,禦敵于國門之外,笑談渴飲匈奴血,壯志饑餐胡虜肉,縱青絲白發,此志不改,誰敢說“可憐”二字?
一曲“破陣子”寫罷,全場一片靜寂,宗翰、宗望、宗弼、希尹還有楊樸等人,都是熟讀漢人詩詞者,紛紛被這首“壯詞”所震懾住。
宗弼将宣紙呈遞到完顔阿骨打面前,金國老皇帝仔細看了好幾遍,終于忍不住贊歎道:“好詞,好詞……大宋能有公子這種人中龍鳳,何愁不興?隻可惜……來朕敬趙公子一杯,願宋金兩國,永世交好!”
趙皓也微微激動起來,急忙起身,舉杯相迎,一飲而盡。
阿骨打沒有可惜什麽,也沒有人知道他可惜什麽。
或許是可惜趙皓宗室的身份,注定不會被重用,壯志難酬。
或許是可惜這樣的一個人傑,卻不能被他所用。
宗望、宗弼等人,紛紛舉杯向趙皓敬酒。
酒宴之間,完顔雪不知何時已退回阿骨打身邊,一雙妙目,卻再也離不開趙皓身上。
雖未飲多少酒,那一雙如同秋水般的眼波之中,已蓄滿了濃濃烈烈的酒意。
俊美不凡,英氣勃勃,勇冠三軍,才氣逼人,鐵骨铮铮,豪情獵獵……這世上,怎麽會有如此完美的男子,完美得令她驚心動魄。
看慣了那些長刀快馬,彎弓射雕,大碗喝酒,大塊吃肉,刀頭舐血的女真漢子,就像在滿山的土坷垃之中見到一塊完美無瑕的白玉,就像……走了一長段牛糞和泥濘混合的羊腸小道,突然見到一條鋪滿鮮花和地磚的康莊大道。
這個來自南方的公子,音容笑貌,已然化入了她的心田,那濃郁醇厚的愛慕,已融進了她的骨子,無可消除。
若能結連理枝,若得比翼飛,雖死而無憾……
此刻,她的心,已徹底爲他淪陷,不可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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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夜近兩更,歡快的宴席終于告一段落,各女真官員相繼告辭,趙皓也被安置在一個華麗而僻靜的帳篷之内。
帳篷外的人聲也已漸漸靜了下來,三三兩兩的人,互相扶着走出來,有的還在唱着歌。
歌聲終於也靜下去,吹在草原上的風聲,卻變成一阕最凄涼雄壯的怨曲,令人意興黯然蕭索。
無邊無際的蒼穹裏,群星已沉落,莽莽的草原上,也像是隻剩下趙皓一個人。
趙皓第一次喝這麽多酒,全身燥熱,輾轉反側,怎麽也睡不着,忽然現帳篷的簾門被掀開,有個人立在門口。
趙皓心頭一驚,當即一躍而起。
一個窈窕的身影踏月而入,白衣飄飄如雪,垂項的青絲被夜風一縷縷拂亂,翦垂項的女子,如花的笑靥,一雙妙目定定的盯着他看,眼中帶着幾分欣喜幾分愛戀,又帶着幾分羞澀。
趙皓臉色微變,沉聲問道:“公主殿下,你來幹什麽?”
完顔雪公主沒有說話,雪白的衣裳已往下滑,滑下了她肩頭,露出了她光滑的,像緞子般的皮膚。
衣裳又往下滑,又露出了她鮮嫩的,柔軟的,挺拔的,飽滿的,f罩杯的胸膛。
她身子竟是赤lu的。
輕衫,還是往下滑………
趙皓卻又怔住了,全身呆立,一動也不敢再動,恍然如夢。
他瞧見一個完美的胴體,完美的胸膛,完美的腰肢,完美的腿,然後就什麽也瞧不見了。
他整個人被那團軟玉溫香擁住了,兩片柔軟而火熱的朱唇覆蓋住了他的雙唇,緊接着一條溫軟的香舌探索而入。
今生今世,錯過今夜,恐再無相見之日。
她隻要今夜,愛過,擁有過,便死而無憾……
漢人的女子,是水做的骨肉,縱然千般相思,萬般憐愛,也藏在心底,寫在紙上,寄托在琴聲之中;異族的女子,是火做的心,敢愛敢恨,要愛,就轟轟烈烈,縱然是飛蛾撲火,也要一往無前,哪怕是粉身碎骨,灰飛煙滅,也在所不惜。
趙皓此刻已迷醉,他并不算是個好色之徒,但是他原本已喝了不少酒,又受此誘惑,此刻已完全把持不住,就當做是春夢一場吧。
兩個人都倒了下去,倒在他的卧榻上。(此處省略十萬字……)
陽光終於漸漸升起,透過簾幕的縫隙,照入大帳之内。
初生的陽光,溫柔得如何嬰兒的呼吸,趙皓緩緩的睜開眼睛,發現身旁空空如也,伊人已去,猶如一場春夢。
隻是,那錦被上殘留的幾根長長的青絲,還有那滿被的餘香,告訴他不是夢。
那就姑且當做一場春夢吧……
胡漢殊途,他日兵戈起,便是生死仇敵,兒女情長,又怎敵那破國之恨?
他輕輕摸了摸臉頰,拂去那一抹餘香,開始穿衣。
穿戴完畢之後,正要洗漱一番,突然,他騰身而起,躍到簾門之前,一掀簾子,見得一人持刀而立,殺氣騰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