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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州,遵化北地界。
茫茫原野,遠遠的有大山出現在地平線上。
“長城!”
楊可世指着前面山勢起伏的關隘,激動了起來。
希聿聿~
趙皓率先勒馬而立,眯縫起雙眼,望向前方。
前面就是隔絕了塞外和幽燕大地的蜿蜒燕山山脈,在巍峨起伏的山勢上頭,古舊的長城,隻是盤旋在山巅之上。秦磚漢瓦,隻是冷冷的矗立在山風當中。
秦時明月漢時關,都被兒皇帝石敬塘賣給了契丹人,萬千漢人都活在遼人的蹂躏之下,今已近兩百年。
最重要的是,從此中原失去了北面的屏障,異族可以輕而易舉的南下進攻,而大宋因無險可守,便要養活近兩百萬的軍馬來守衛中原的安全,即便是這樣整個大宋雖然富庶甲天下,卻屢屢受欺淩。
更搞笑的是,宋朝對外戰争的勝率達到70%,卻是受氣挨打的局面,因爲這70%的勝仗幾乎都是防守戰,勝隻是躲過一劫,敗則可能滅國。
在冷兵器時代,沒有長城拱衛的中原,又失去了馬場,幾乎就是一個一絲不挂睡在席夢思上的胸圍32e的性感美少女,四面群狼環伺,都想占一把便宜,甚至蹂躏和強行占有。
遼人已經慘敗不堪,女真人虎視眈眈,這幽燕大地,又将誰屬?這如同華夏脊梁的長城,是否會如同曆史上一般,一直要等待到兩百多年後,那個淮右布衣驅逐鞑虜,恢複中華,才能讓它重新回到漢人的身邊?
趙皓望着那巍峨的長城,突然腦海回響着四個字。
還我河山,還我河山,還我河山……
此刻,他終于明白那個執着的漢族英雄,爲什麽要執意要直搗黃龍府,爲何要十二道金牌才召回。
楊可世端坐馬上,看着這千年不變的雄關險隘隻是空蕩蕩的展現在眼前,心中隻是感慨無限。
百餘年前,契丹部族在一代雄豪耶律阿保機的率領下,不知道有多少次從這裏破關南下,橫行幽燕,甚至直抵黃河以南。這一片大地,都是他們的天下。
遺臭千年的石敬瑭,将燕雲十六州恭送給契丹人,轉眼就是百年,如今遼人已是日薄西山。而又會不會有更爲兇惡的敵人,挾着塞外的寒風,再度從這裏席卷而出,直至傾覆天下?
在他身邊,年輕的韓世忠也同樣勒馬而立,看着眼前景象,同樣難掩臉上激動的神色。百年以降,這是漢家兵馬,第一次來到先祖修建的偉大防線之前,直面着北面雲天!
嗆啷~
趙皓拔劍而出,激聲道:“走,随我登上長城去看看!”
“喏!”
呼嘯聲中,趙皓一馬當先,楊可世和韓世忠等人緊随其後,隻是向前直奔向面前長龍也似巍峨高峻的關山而去,在他們身後,三百餘騎士同樣呼嘯應和,直面向北,初夏的陽光從頭頂灑下,映照得天地之間,隻是一片通透。
雄關如鐵,蒼山如海。
一杆“宋”大旗,高高的插在城牆之上,獵獵随着山風飄揚。
這是近兩百年來,漢人的大旗,第一次插在長城之上。
大旗之下,趙皓一把摘下遮陽鐵帽,任黑發與身後的大氅随風招展,眼前飛舞的發絲,淩亂了他的眼神。
他望着那一片一望無際的平原,長長的吸了一口氣:“男兒至此,死而無憾!終有一日,這長城内外,皆爲漢土!”
……
當斜陽西墜到遠山背後,夜幕逐漸到臨之時,三百宋軍精騎終于在草原上找到了一條河流,下馬休憩。
在河流的旁邊,正好有一處密林,衆宋軍精騎士兵從密林找來枯枝,開始生火燒水,烘烤衣服,經過一整天的折騰,他們終于吃上熱氣騰騰的飯食。
從跨過長城開始,他們便被遼人徹底盯上了,一路上沒少遭遼人的兵馬攔截,不過他們馬快,并未與之發生大規模的正面沖突,都是本着能躲則躲,能逃則逃的原則,雖然有點狼狽,但是并無傷亡,而且上一戰的傷員,也基本得以傷愈。
趙皓捧着那卷羊皮地圖,借着火光仔細的端詳了一番,沉聲說道:“如今已到中京府地界,再過二十天的時間,應可抵達會甯府。”
就在此時,身邊的一名親兵突然喊道:“遼狗來了!”
衆将士齊齊色變,轉頭扭向上遊方向,果然見遠遠的河岸邊火光通天,直奔這邊而來。
趙皓倒吸一口涼氣
楊可世臉色大變,擡頭望去,隻見下遊處也影影綽綽有一處密林,急聲道:“快,往下撤,藏身到那處密林中去。”
此刻,遼人張網而來,往回撤顯然是不智的選擇,若是往下遊一路奔去,難免也會遇到遼人,而這條不知名的河流,卻深及馬腹,若是渡水過河就怕才半渡便被敵軍射殺在河中,唯有暫藏行迹,待遼人過去了再說。
衆騎滾滾,直奔下遊而去。
無名河流南岸,密林之中。
月色如水,三百多名宋軍精騎牽着馬、踩着敗葉走進了灌木林中,潛伏了下來。
楊可世、韓世忠等六将趴在密林叢邊緣,緊緊的盯着上遊方向。
人聲鼎沸,馬鳴蕭蕭,無數的火把照亮了無名河河畔的夜空,終于在數百步之外地方停了下來,那密密麻麻的火把看起來絕不會下于兩千人。
巨大的光亮驚醒了河畔邊一些樹木上的烏鴉,呼啦啦的群起飛上天空,咕哇咕哇的聲音在夜空中回蕩,顯得格外凄涼和蕭索。
時間已接近兩更,彙集在河畔遼人似乎依舊沒有離開的意思,依舊整齊的伫立在無名河河畔,似乎在河邊就地紮營。
楊可世擡頭望了一眼頭上逐漸往中天移動的月亮,一縷不安湧上心頭。
這隻遼人的軍隊到底在等什麽?
一旁的韓世忠,也在蹙眉思索,突然心念一閃,急忙扒開身旁的灌木叢,附身趴在地上,一縷微不可聞的律動輕輕的湧入他的耳膜,接着那律動聲越來越近,越來越大,竟然是從下遊和南面兩個方向傳來。
刹那間,韓世忠的臉色變,他知道那群遼人在等什麽了。
“直娘賊,這群遼狗又有援軍來了!”
很顯然這隻遼人軍的主帥已經猜測到或者探知到他們就藏身在這灌木叢中,隻是擔心他們馬快,追趕不及,所以已派人前往聯系附近的其他追襲的軍隊前來圍攻,意欲将他們圍殲在這處灌木叢中。
怎麽辦?
就在楊可世心念急轉,正要做出決定之時,突然借着遠處的火光見到不遠處的夜空之下,那群遼人軍突然舉起弓箭來,數千枝利箭瞄準了這邊。
遼人軍以擺出箭陣以待!要想趁亂突襲是不可能的了。
嗒嗒嗒!
背後和下遊的腳步聲逐漸映入耳膜之中,很多宋軍精騎将士都聽到了,很顯然敵軍離他們已在千步之内,根據那整齊而沉悶的聲音,衆将士判斷每個方向絕不會下于兩千人。
五六千兵馬合圍三百餘人,将近二十倍的兵力,夠狠!
更令衆人心神不安甚至膽寒的是,遼人軍移動速度似乎越來越慢了,絕對不是怕打草驚蛇,那又是爲了什麽?
衆将的視線再次望向上遊的遼軍,發現那隻軍隊也慢慢的移動了過來,速度極慢,極慢。韓世忠蓦地暴起,飛身而起,踩在了胯下戰馬的馬鞍上,頭部已高出了灌木的高度,極目望去,終于明了——他們是在保持箭陣的完整和有序,同時保持着隊伍的密集,這樣一旦宋軍精騎騎兵縱馬沖出,等待他們的就是連綿不絕的箭雨,那怕在他們沖近之前隻射出兩輪,每個方向那也是三四千枝強勁的弩箭,三百多宋軍精騎騎兵不死也得殘。
最令衆将膽寒的是,三面的遼軍雖然行動緩慢,可是根據那逐漸清晰的腳步聲可以判斷,三面的遼軍已對這片灌木林形成嚴密的包圍圈,若是強行沖殺出去,雖然不緻全軍覆沒,但是卻至少要損失大半。
大半軍馬,其實也不過兩百兵馬,對于兵多将廣的遼軍來說,是小菜一碟,但是對趙皓來說,怕是活不到遼東會甯府……
怎麽辦?
身旁的宋軍精騎将士也已得知了危急的形勢,齊齊朝趙皓和楊可世等六将望來。
趙皓雖然神色淡然,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模樣,其實心頭也是一陣迷惘和慌亂……這是他初次面對生死戰陣,還真有點束手無策。
就在此時,一旁的梁紅玉挺身而出,朗聲道:“我有一計,可突破重圍!”
趙皓精神大振,望着這個曾經擂鼓戰金山,與韓世忠一道圍困十萬金兵的巾帼女将,急聲道:“請講!”
梁紅玉緩聲說道:“我等十數日前,曾奪得遼軍馬匹兩百餘匹,今生死存亡之際,當舎辎重,用火馬計!”
火馬計?
“好計!”
趙皓尚未反應過來,楊可世、韓世忠和方百花已然稱妙,他們都是帶過兵,深谙兵法的人,一點就通,相比起來,魯智深和武松雖然武力強悍,卻比趙皓還要晚琢磨透。
楊可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長刀一舉,厲聲喝道:“白梃兵,給老子就地取柴,綁上你們的備馬的馬尾,全體點燃火把,聽老子号令即點上馬尾,注意别讓胯下的馬匹受驚!”
軍令如山,衆将雖然舍不得那些上好的戰馬,但是卻也知道此乃生死存亡之際,行動自是十分迅捷和利索。
不一會,一捆捆幹柴被捆上了馬尾,緊接着又一個個點燃了火把,密林之中突然火光大亮。
前頭,志在必得的遼軍,正小心翼翼的向灌木叢中摸來,那動作極其謹慎,卻見得前頭敵軍藏身之地突然一片通亮,不禁齊齊露出驚愕的神色。
密林叢中,楊可世回頭望了一眼密林之中如雲的宋軍精騎将士,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高聲喝道:“點火!”
呼呼呼!
一團團火焰從馬尾上熊熊而起。
下一刻,馬嘶聲大作,震動了整個夜空,一匹匹尾部被燒得劇痛的駿馬瘋狂的奔騰而出,極盡腳力,如一枝枝離弦的箭一般,射向迎面而來的遼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