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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蔡京的高調,金崇嶽等人的接待便要低調的多。
選的是汴梁二流酒樓的一處幽靜的閣子。
趙皓走進閣子時,在座的人也不多,隻有寥寥三人,見到趙皓進來,都紛紛起身相迎,神情頗爲激動。
從二品的禮部尚書金崇嶽,從二品的觀文殿大學士徐處仁,正四品的給事中吳敏。
這三人,便是朝堂之中清流派的代表了。
清流派雖然算是一個派系,在金人南下之前,在朝堂之上,幾乎毫無競争力,隻能是在童貫和蔡京兩派之間下夾縫中艱難生存。
清流派真正強勢崛起,已是金人南下,宋欽宗趙桓登基,太學生陳東上書誅六賊之後,李綱、宗澤等人被推上朝堂,才迎來了清流派的春天。
不過,趙皓卻知道,清流派的能量,比起曆史上任何一個黨派的能量都要可怕。
清流,是中國封建王朝時期統治階級内部的一個政治派别的名稱。他們評議時政,上疏言事,彈劾大臣,指斥宦官,對外主張與地獄國門之外,對内提倡整饬紀綱。
在東漢末年有太學生郭泰、賈彪和大臣李膺、陳蕃等人聯合起來批評朝政,暴露宦官集團的罪惡,開清流派之先。
之後清流黨人幾乎貫穿了整個曆史長河,比較有名的如明朝之東林黨爲首的清流派,晚清以李鴻藻爲首的前清流派、翁同酥爲首的後清流派等。
曆史上的清流派,雖然都以忠臣自居,也都以憂國憂民爲己任,但是實幹救國者有之,空談誤國着亦有之。
不過曆史上的清流黨,基本都不讨皇帝喜歡,大多在朝堂上得勢的時間很少,但在朝堂之外,幾乎是占據了千年來的民間喉舌,甚至不乏颠倒黑白者。
凡被清流黨不喜者,必然被清流黨人黑出翔來,譬如嚴嵩之流;凡是與清流黨中人,即使貪贓枉法,也會被美化成高大全式的人物,譬如貪贓枉法更甚于嚴嵩的徐玠。
這是因爲大多數清流黨,都以公忠體國、清正廉明自居,深得天下士子文人,尤其是寒門士子的膜拜,而且又往往以怼皇帝而聞名天下,所以天下士人,尤其是那些自诩有風骨的文人,都會盡皆附之,敬仰之,以其爲榜樣。
天下的權勢,掌握在皇帝手中,掌握在權臣手中,但是民間輿論的喉舌,卻在大部分時間掌握在清流黨手中。
這也是趙皓重視清流黨的原因。
對于趙皓來說,最需要的不是權勢,而是名聲。
說得直白點,他有系統在手,又是宗室,而且如今亂世将起,他想黃袍加身并非難事,但是若想抹去得位不正的名聲,卻是難上加難,畢竟三服以内的宗室上百人,按照規則就算趙佶和他的幾十個兒子們都死光了,也輪不到他趙皓上位。
唯一的辦法,就是造勢,塑造出一個憂國憂民、英明神武的偉光正形象出來,讓天下人得出一個非他趙皓不足以拯救大宋王朝的結論來,屆時隻要機會一來,他趙皓便可利用宗室的身份順理成章的上位,而不至于遇到太大的阻力。
否則,就算他黃袍加身,也即将面對内亂不止,外患不息的局面,難以收場。
閣子之中,菜式也極其簡單。
一盤聖旨骨酥魚、一盤肉脯、一碗豆腐羹、一盤煎蛋、一盤清炒小白菜,一壇女兒紅。
四個正四品以上的官員,在官員俸祿極爲豐厚的大宋朝,隻點了五菜一酒,可謂算是奇葩了。
以勤儉節約的形象示人,這是清流派的典型作風。
趙皓也不以爲意,與三人寒暄一番,便落落大方的坐下,四人各占一方,把酒言歡,雖然菜式簡單,那女兒紅也不過是五年陳的,卻也吃得有滋有味。
見得趙皓一點也不見外,三人的神色愈發變得肅然起來,眼神之中充滿崇敬之意,畢竟對方的官職雖小,卻是含着金鑰匙出生的宗室,又是生于富可敵國的江甯趙府,一向養尊處優,如今此番算是粗茶淡飯,倒也吃得津津有味,一點沒有做作的模樣,卻是極爲不易。
酒至三巡,金崇嶽老頭子已是面紅口赤起來,說話的聲音也越來越高。
砰~
老頭子突然一仰脖子,滿飲一杯酒,然後猛地一拍桌子,激聲道:“如今我大宋朝,看似四海清平,其實吏治腐敗,民不聊生,又有北患未平,幽雲未複,然則奸佞之臣當朝,谄媚之徒秉政,趙大夫既爲大宋宗室,豈不痛惜乎?”
趙皓神色一愣,正要回答,邊上的徐處仁已經接上話來:“金公差矣,趙大夫在江南之時,便盡散錢糧,救濟百姓,江南之地,聞趙大夫之名無不稱善而敬仰之;如今趙大夫初入汴梁,便當街痛毆高衙内,百姓稱快,又舍身護駕、除惡賊高俅于菜市,當爲我輩楷模,宗室之中翹楚,豈可怨之?”
趙皓臉上不動聲色,隻是淡然一笑道:“實不相瞞,在下日中之時,曾于汴河之上,赴老公相之宴,郓王與老公相親迎在下于望月樓前……”
三人原本一唱一和正要繼續說下去,聽得趙皓這般一說,不禁臉色大變。
金崇嶽老頭性子急,臉色愈發漲得通紅,指着趙皓怒道:“如此,老夫看錯了趙大夫!”
趙皓哈哈大笑,笑而不語。
徐處仁會意,大笑而起道:“公子既赴望月樓之宴,若是同流合污,今夜又豈會再來此地?”
他不叫趙皓趙大夫,而是以公子稱之,已是顯得極其親昵了。
金崇嶽和吳敏兩人,見得趙皓的神色已表示默認,也跟着哈哈大笑起來,三人齊齊舉杯,敬了趙皓一杯。
雖然趙皓并沒有說太多的言語,三人已是心意相通,聊起來再無拘束,三個中老憤青言辭之間,更是頗有指點江山,激揚文字的氣概。
而趙皓知道金崇嶽、徐處仁等三人都算是真正的忠臣,在曆史上也與李綱、宗澤等人同爲主戰派,頗有敬意。
更何況,他更需要清流派的喉舌,爲自己造勢。
聊到興起時,吳敏苦笑道:“公子雖然忠直不阿,一心爲國,又深得官家信任,奈何獨木難支呐……”
徐處仁接話道:“不知此次三衙之首,公子意下如何?須知此事,官家之意似乎全在公子一言,公子不可不慎之啊。”
趙皓如何不知道三個老狐狸的意思,微微笑道:“李伯紀雖爲棟梁之才,奈何官家不喜,況且其現行品階太低,若爲三衙之首,難以服衆,我薦一人,必可當此大任,且官家亦當受之。”
三人神色一愣,疑惑的問道:“不知公子欲薦舉何人?”
趙皓笑笑,伸出手指,蘸了蘸酒水,在桌子上寫上了三個大字。
三人死死的盯着那三個字,細細看清之後,不覺臉上都露出如釋重負的神色。
金崇嶽老頭子,更是滿臉的服氣,歎道:“公子雖然初入朝堂,卻對朝中大臣了如指掌,此人的确比李伯紀更爲适合,老夫佩服!”
突然,三人互相對視一眼,齊齊而起,對趙皓躬身一拜:“如今朝堂之上,腐朽不堪,幸得公子英明,又深得官家信任,如今之國事,還望公子竭力爲之,我等願唯公子馬馬首是瞻,鋤奸伐惡,還我大宋一片朗朗乾坤,雖死而無憾!”
趙皓心頭終于長長的籲了一口氣。
清流一黨,才是他最想拉攏的一黨,如今其已臣服于自己,對于後面的宏圖霸業,在一定的時間内将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至于長久來看,重文輕武的政策遲早要變,士大夫與官家共享天下的政策更是不可能長期下去,他趙皓遲早要觸動士大夫們的利益,屆時清流一黨是否還是他的堅定支持者未可知,隻是到了那時,他已不需要刻意拉攏任何人了。
……
次日早朝。
衆人依舊按時到垂拱殿,按序排班,等候官家的到來。
隻是,朝堂之上的氣氛,變得愈發詭異和肅殺起來。
如果不出意外,三衙之争,将于今日揭曉結果,分個勝負。
蔡京等人,自是已不再指望趙皓,但是并非完全沒有對策而坐以待斃。至于童貫一黨,原本就将趙皓列爲同黨之人,又暗中打聽得趙皓在望月樓之宴中,絲毫沒有給蔡京等人的面子,心中更是安心,早已摩拳擦掌,準備最後一搏。
随着一陣腳步聲響起,趙佶在梁師成等人的簇擁之下,昂然而來,登上龍椅。
一番禮儀之後,梁師成依舊是那句多年不變的話“諸位有事奏本,無事退朝”。
話音剛落,戶部侍郎唐恪已挺身而出,率先提起三衙之首之事,再次薦舉劉延慶任之。
趙佶不等唐恪說完,便已擺手打斷了他的話,望向三品大員的序列之中,揚聲問道:“趙皓何在?”
趙皓這次早已有準備,緩緩出列,恭聲道:“微臣在!”
趙佶問道:“三衙之首,你可曾想好薦舉何人?”
刹那間,整個朝堂之上,數以百計的目光,全部望向了趙皓,全場鴉雀無聲。
趙皓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整了整官袍,又扶了扶管帽上的長翅,這才肅然答道:“微臣薦舉平西夏之名将,侍衛親軍馬軍副都指揮使、應道軍承宣使種彜叔爲三衙禁軍之首,還望官家恩準!”
趙皓話音剛落,全場嘩然。
ps:身體有點不适,三更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