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胥山之戰,成爲平叛之戰的轉折點,叛軍全面進入防禦階段,并逐漸走向滅亡。
叛軍的二十五萬大軍,最後收拾殘兵敗将隻得八萬餘人,也不敢再入秀州城,而是直接退往杭州而去。
秀州城内隻餘下五千人堅守城池,結果士氣高漲,乘勝而來的宋軍,隻花了一個時辰便攻破了秀州城,其中營指揮使韓世忠,更是赤膊上陣,單刀殺上城頭,于亂軍之中取了守将朱言的人頭,令叛軍群龍無首,迅速崩潰。
農曆五月初,宋軍左路兵馬在秀州稍作整頓之後,又聚集了崇德各地前來助戰的廂軍,合計十五萬人,對杭州府境内的叛軍進行反撲。
杭州府境内,八萬多叛軍直面十五萬宋軍的兵鋒,然而叛軍在軍力對比上,已是不足,居于劣勢,再加上裝備和戰鬥力的劣勢,更是無力阻擋宋軍的前進,隻得全面退守杭州城。
然而一路敗師之下,丢棄糧草辎重無數,已是糧草不足,八萬人若困守一城,則更加被動。
謀士呂将進言“立即撤出杭州”,認爲這是“唯一可行之計”,方臘卻不願放棄血戰得來的杭城。
童貫接受楊可世的圍三阙一的計策,将杭州城北面、東面和西面團團圍定,隻留下南門空出。随着時間一天天過去,方臘終于在糧草将盡、傷亡日增的情況下,才先行與重傷初愈的方百花率六萬部曲撤離杭州打宋軍源源不斷前來助戰的廂軍“外援”,留下方七佛部堅守杭城。
方臘的大軍在阻截和攻襲廂軍前來助戰的外援的戰鬥中,取得一定的戰績,而且獲得了大量的糧草辎重補充,卻不能改變杭州之戰的大局,畢竟圍城的宋軍主力是西軍,而非地方廂軍。
半個月之後,城内糧草斷絕,方七佛被迫率兩萬殘部開城再次自南門突圍。
這一次,宋軍早就嚴陣以待,在杭州南門設下了天羅地網。
一場激戰之後,叛軍十不存一,隻剩下一千餘人随着方七佛殺出重圍,經富陽等地,退回青溪。
方七佛孤軍敗逃之後,方臘不甘辛苦得來的杭州失守,竟然又率六萬大軍反攻杭州城,結果自然可想而知,被西軍主力大軍殺得丢盔棄甲,大敗而逃。幸得沿途均有摩尼教衆策應,得以進行了有力阻擊,使尾随宋軍不敢貿然輕進,才不至于在白梃兵的追襲下全軍覆沒,進而退入桐廬城,獲得喘息的機會。
勝券在握的童貫左路大軍,步步爲營,緩步向南推進,終于兵臨桐廬城下。
桐廬之戰,是方臘最爲出色的一次防守戰,二十萬宋軍四面圍城,足足強攻了二十多天,才以死傷慘重的代價,攻破桐廬城。
方臘再次率殘兵敗将三萬餘人,退往根據地睦州城,彙集睦州各縣前來相助的叛軍,合計又得十萬餘人。
睦州之戰,是神霄派祖師王文卿大展神威的一戰,王文卿以神雷轟塌城牆,衆宋軍趁機從城牆缺口殺入城内,叛軍不敵,邊殺邊退,退出八萬餘人。
恰恰在此時,南面的衢州、婺州聞訊前來助戰的叛軍正趕往睦州城而來,三路叛軍彙合在一起,又聚集了二十萬人,相繼在睦州南郊,在水渡(今白沙),在青溪(賀城)一再阻擊乘勝追擊的宋軍。
就在此時,攻下婺州、宣州、湖州和池州的劉延慶的右路大軍與童貫的左路大軍彙合彙合,兩軍重新合并爲一路大軍,合計二十八萬餘人,兵力大增,愈發銳不可當。
方臘見得宋軍兩路彙合,兵力激增,隻得主動放棄青溪縣城,撤回起義者根據地幫源、樣桐一帶。
農曆六月初,王禀率領的宋軍西軍主力率先向幫源門戶箭門嶺(又名箭門山)發動攻勢。
箭門嶺的地形内陡外緩,一旦突破山口就把守不住。當時,方臘隻顧把重兵放在嶺北要道,而忽視了嶺南那個隐蔽山口,隻派一支小部隊防守,讓王禀鑽了個大空子。
這也是最爲緻命的一個空子!
方臘麾下軍師汪公老佛,聞訊親率五萬大軍增援嶺南,竭力把宋軍擋回去,然而戰機錯過,宋軍的白梃兵先鋒早已在楊可世的率領之下突破山口,率衆長驅直入。
嶺南山口的突破,使叛軍完全處于被動。
箭門嶺破,等于宣布方臘的徹底滅亡,心中不甘的汪公老佛率衆拼力阻擊,想将白梃兵趕出山口,奈何白梃兵乃天下強兵,幾經掩殺,箭門嶺最終落入敵手。
爲了保衛幫源的門戶,軍師汪公老佛和成千上萬的起義軍将土一起,用自己的鮮血染紅了箭門嶺的每一寸土地。
後人便把這座山嶺叫做“血污嶺”,這次戰鬥叫做“血戰箭門”。
自胥山之戰以來,宋軍更是一路橫推,所向披靡,隻不過兩個月時間,便已将方臘逼入了幫源,又打破了嶺南門戶,形成了甕中捉鼈之勢。
隻是短短的兩個多月的大戰,叛軍傷亡近十五萬人,再加上因兵災帶來的無辜百姓的傷亡,更是遠遠超過戰争的直接傷亡。
就連一路連連獲捷的宋軍将士,都折損了兩三萬人。
整個兩浙路之地,随處可見累累屍骨,鮮血染紅了地面,尤其是睦州一帶,經常數十裏都看不到人煙,隻有斷壁殘垣,白骨露于野,被鮮血澆灌的雜草瘋長,到處是荒草連天,荒涼至極,如同來到了遠古時代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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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童貫中軍大帳。
用蜀錦、流蘇裝飾得極其華麗的大帳,現在已然是燈火流轉,寬敞而明亮。
帳門外,一隊童貫的勝捷軍親兵軍将肅然而立,帳門外還挂着軍律禁牌,陳設着禦賜器械。
那一隊勝捷軍紅纓鐵盔甲士,兩兩面對面站立,手中的長槍斜舉,搭成一個∧字形槍陣,一個個殺氣騰騰,威風凜凜。
童貫這大帳,外帳就隔成了明暗四五間,容納得三四十下人伺候。地上鋪着的全是絨毯,屋内擺設更是極其奢華,宮燈、香爐、畫屏、軟塌、茶幾等一應俱全,在這荒郊野外的,簡直如同進入了殿堂一般。
大帳當中,香氣氤氲,安靜無聲,童貫正在翻着一卷什麽書看着,臉色肅然。
“啓禀宣帥,王統制求見!”門外有人傳報道。
童貫的臉上露出厭惡的神色,沉聲喝道:“不見,叫他明日再來!”
“喏!”門外傳來應聲。
童貫一把将手中的書卷扔在一旁,端起案幾上的一個玉杯,自斟了一杯酒,慢慢的品着,眼中卻殺機凜冽。
這王惟忠明顯不識時務,屢次求見不得,卻锲而不舍,使得童貫在極度厭惡之下,心中已動了殺機。
“啓禀宣帥,趙公子求見!”門外再次傳來傳報。
童貫大怒,蓦地騰身而起,正要摔落酒杯大發雷霆時,突然想明白了什麽似的,臉上怒火立即全消。
不是王惟忠,是公子!
童貫臉色微變,當即将玉杯輕輕的放下,整了整衣冠,這才朗聲道:“傳進來!”
話音未落,趙皓已身着甲胄,大步而入,昂然而來。
進入大帳之後,也不說話,而是大馬金刀的在童貫面前坐下,拿起一個玉杯,慢慢的斟了一杯酒,一飲而盡,這才對愣神的童貫道:“坐!”
童貫愣了愣神,雖然有點不習慣趙皓對他頤指氣使的态度,終究還是坐了下來,沒有半點脾氣。
他的命根子都掐在趙皓手中,想硬氣也硬不來啊……
“公子深夜來訪,不知有何指教?”童貫小心翼翼的問道,比起在其他将士之前,完全換了一副嘴臉。
趙皓又連飲了兩杯酒……這厮的酒是真不錯,酸酸甜甜的,口感極佳,然後這才對童貫道:“明日暫停總攻,我欲孤身前往叛軍大營,說服方臘一衆來降!”
“甚麽?”童貫臉色大變,差點驚得摔倒在地,急聲道,“方臘雖已窮途末路,卻仍舊負隅頑抗,公子此時孤身涉險,恐爲叛賊所乘。”
其實,有時候他倒是希望趙皓死啊,死了就可以獨自風流快活沒壓力。問題是這家夥有仙術在身,童貫終究是投鼠忌器,再說他如今已年過五十,倒是還想靠着趙皓的仙術多活個幾年,最好長命百歲還能風流快活,把前半生落下的補回來,所以詛咒歸詛咒,還是真不希望趙皓死。
趙皓冷聲道:“叛軍還有十二萬大軍,若是強行攻襲,就算将其殲滅,我軍亦将損失慘重。我欲說服方臘一衆自縛請降,脅從者不問,繳械之後任其自由離去,沿途軍士不得阻攔。”
十二萬叛軍,十二萬條活生生的生命,十二萬華夏兒女,他終究是不忍就此任其戰死在同胞的刀下……
童貫無奈的苦笑道:“隻要擒得一幹首惡,倒是可向管家交差,其餘叛軍兵卒,可任其繳械投降之後離去,就怕方臘不降呐……”
“我自有計較,你按本公子之言行事即可,休得啰嗦!”
趙皓說完,大步而出,留下童貫在帳中獨自淩亂,滿臉的無奈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