獅子頭頂溜光,這裏面有方生的不少功勞。
補天閣對面就是朱家大院,現在門匾已經換成朱砂寫成的“方家”兩個大字,這就是方生在馮城的家了。
古樸蒼桑的前朱家大院,現在大紅燈籠高挂,門洞開,能看見裏面有不少人來回走動,方生正奇怪,就聽到裏面有人脆聲道:“快點打掃,少爺很可能這幾天就下山了,花園裏還有些雜草沒有除去,快去做事!”
方生推門進去,月光下,就看到一個身穿青藍色碎花衣連衣裙的高挑女孩兒,手叉着要在那大聲說話。
不是小影,但眼熟,是花大姐的徒兒,方生從前沒仔細瞧過。
“啊,少爺來了!”女孩兒立刻大聲說道:“所有人放下手中活,列隊歡迎!”
女孩兒這麽一叫,院中人紛紛趕來規規矩矩站成兩派。
女孩大聲道:“少爺好!”
衆人跟着應道:“少爺好!”
方生莞爾一笑,還真有些大戶人家的樣子。
方生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襲人,花大姐讓我打掃庭院”
方生心中一暖,問道:“花大姐還有小影人呢?”
襲人道:“她們上絕情峰閉關去了,不知道什麽時候出關,這有花大姐的一封手書,給你!”說着,襲人從懷中掏出一封書信,想是放在身上随身預備方生随時會來。
方生接過信,展開一看:
方生,你看到這封信的時我跟小影已經上絕情峰閉關了,不要挂念。你師傅升天後,俗世情緣對我來說就已經斷了,所以我這次是閉死關。我們花間派以情煉心,有情極緻時卻是無情,無情極緻時卻是有情,所以,我花間派女子向來轟轟烈烈以情曆世。小影出關後會去找你,望你善待。珍重!
方生看罷,笑道:“真是不巧,本來想找花大姐、小影去一起去逛街的了。”
襲人看到方生看信時信紙微微顫動,可見其心情不像他表面上這麽鎮靜,臉上卻是一派小兒女的嗔态,道:“少爺隻記得師傅和小影姐姐,逛街我可以陪你一起去啊。”
“小影姐姐?”方生有些奇怪,這襲人似乎要比小影大好幾歲。
“哦,是這樣的,我是半路出家,按入師門順序,我自然喚小影姐姐了。”
“半路出家?說說看,你以前做什麽的。”
“我以前也在外頭做事哩。”襲人得意地說道。
外頭在馮城人而言就是山外面的世界,那俨然是個内涵豐富的代名詞。
“做什麽事?”方生也是随便一說,這襲人的回答倒是引起他的興趣。
方生卻不知,在花大姐諸多弟子之中襲人被評價爲最是巧言舌辯的,一兩句話就能抓住對方的興趣。
“以前家境不好,父親早亡,還有母親,不過有嚴重的哮喘病,我就很早出來做工了,發過小廣告,做過小騙子,做過街頭推銷,總之做過許多工作,16歲那年我找到一份五星級賓館迎賓小姐的工作,師傅就是那時候認識我的,然後就把我帶到馮城來。”
“花大姐可挑剔啊!”方生道,心裏有些好奇。
“是啊,師傅她老人家觀察了我三天,她發現我客人不來的時候往往一個小時一個小時紋絲不動在那站着,并保持微笑,後來,師傅就假裝來住賓館,在我面前掉了一個錢包,錢包裏面有很多錢,而那時候我媽住院又急等着用錢,我就先拿着錢給我媽付住院費,然後找到師傅,向她磕頭請罪,師傅這才收了我。”
方生心中一動,聽起來像是花大姐遊戲風塵的故事,這樣收徒倒是合老理,比不得方生這種生下來就有師傅的。
像襲人這種狀況,幾個小時站着動也不動,這份定力花大姐欣賞;撿到錢沒有馬上還個失主而是給老媽治病這是孝敬;事後請罪那是敢作敢當,這三點,應該就是花大姐所看重的。
“那現在你媽媽呢?”
“蒙師傅恩典,我媽媽搬到馮城來住了,很神奇的是,我媽來馮城沒多久,多年的哮喘病沒吃藥就好了。”襲人很開心地笑了起來。
“你以前是哪個地方人?”方生心中一動,問道。
“我就是海州人!”襲人喜滋滋道,肩膀一聳,幾乎跳了起來,眸子中一閃而過興奮的光芒。
方生心中一動,明白了,這一路話題原是眼前這女孩悄然引導到這來的,這是人才啊,明白她意思後,當下道:“有沒有興趣跟我去海州?”
襲人眼睛一亮,抿着嘴:“真的?!”
方生點點頭,道:“這次各門派送賀禮有不少是海州或者附近的産業,我需要一個人幫我打理。”
“我嗎?”襲人跳起腳問道。
“如果你願意的話。”
襲人立刻雞啄米一般點頭。
“爲什麽?馮城不好嗎?”方生忽然問道。
“馮城當然好了,但是海州也好久沒回去了,還有些從前的夥伴,真有些想念。”說着,襲人雙目已經冒出火花。
方生心道,這也是個有故事的小姑娘,哦,不小,二十多歲。
方生點點頭,道:“好了,就這樣說定,現在就去難躲巷,我不懂難躲巷的規矩,一路上你給我講講。”
“好嘞!”襲人高興地說道。
晚上十點左右,難躲巷的交易會開始了。
交易會每個月的十五晚上十點開始,到淩晨兩點結束,方生曾經跟老爹許多次來過,小時候他看不明白,好奇,特别是兩個人把衣袖一展,兩個手掌就在衣袖裏摸來摸去,最後生意成交,别人在旁邊看半天也不知道價錢。
方生首先問襲人這個,襲人自然知無不言。
一開始就是确定支付方式,食指摸上去就是用錢,拇指搭上就是用碧元丹。
襲人接着把怎麽表示個、十、百千等都教給了方生。
難躲巷與餓人巷都是馮城南城相對知名度比較高的兩條巷。
餓人巷明面上是一條小吃美食街,都是本地風味,以前老爹去補天閣之前就要帶方生去餓人巷飽飽吃一餐,也是方生吃飽了好站崗。
方生對餓人巷有相當好感,不過有一次老爹嘿嘿對他笑道:“這是餓人巷,也是條惡人巷,這裏住的都是外頭十惡不赦的壞家夥!”方生記得很清楚,老爹說這些人都面目猙獰,甚至吃小孩。
那時候方生還小,顯是老爹故意要吓他。
難躲巷則是一條和尚道士巷,除了和尚道士還有其他的家夥,統稱世間閑人。
這幫人,做不了仙人,就做閑人。
難躲難躲,也是取“難躲清閑”的意思。
方生從前咂摸不出味來,在海州呆了六年後,才知道清閑是福。
億萬富翁人人羨慕,但是這等人,清閑兩個字與之無關,整個就是天上地下忙個不停。
方生看過有一篇專訪,那個人曾經是蘋果四袋公司的三個創始人之一,結果他不幹了,把百分之十點股份幾千元就賣了,這百分之十到現在值兩百多億,于是家夥被評論爲最悲催的家夥,但是他卻一點也不後悔,因爲那個公司兩個創始人都死了,都是給累的。
清閑,在有些人眼裏,就已經值億萬了。
馮城不說别的,有餓人巷與難躲巷這兩個就夠獨特的了。
十點半左右,方生與襲人姑娘并肩走入難躲巷。
月光下,方生看到攤位都擺出來了。
外地人冷不丁鑽到這,乍看之下會覺得很有些靈異,因爲幽藍色的月光投射下來,難躲巷巷口又很小,整條巷子沒燈,全靠月光照明,再加上臨河,時有薄霧飄來,更主要的是買賣人都光伸手拉拉扯扯不說話,整個的狀況很有幾分詭異陰森感。
方生與襲人走了進去,有人擡頭看了看方生,然後迅速低下頭去。
方生心道,看來自己已經在馮城很有名頭,索性挺起胸脯來。
兩個人走在青石闆鋪就的巷子裏,發出輕輕塌塌聲響,方生注意到襲人的腳步有些輕盈,撇了一眼,高挑的身材猶如一頭美麗的小鹿在那蹦跳,青春洋溢,神色微微興奮,想是爲了能去“海州”而高興。
不知怎的,方生就想起那個瘦削的小影來了。
方生有些不适應,對小影突然宣布閉關。
小影可不像眼前這襲人,她可總是按着劍,冷着一張臉跟在自己身後,真的就像名字一樣,像影子一般。
方生心頭忽然有一種莫名的傷感,自己身邊的親近人,也是這樣來來去去嗎?
方生從前沒覺得,老爹這一仙去方生感覺出來,一種孤寂感油然而生。
一時間,方生有些迷茫。
他要回海州的,可是,回海州他要做什麽?
艾晴的事在方生心裏頭的一樁心事,這個事解決後,那麽,還有什麽事?
方生想了想,那就是大禹島的事。
再之後呢?
還有繼續呆在海州的理由嗎?
方生内心有一絲迷茫。
帶眼前這襲人過去也是爲了打理自己手頭上莫名其妙多的一些資産。
哦,對了,自己也要辦一家旅行社,方生想起來了。
方生心頭終于确定下來,好像忽然記起來一般,海州還是要呆的,要賺足了百億,即便賺不到,十年時間是呆的,人無信而不立。
方生内心堅定了起來,正如老爹說的,海州是他的機緣所在。正因爲不知道,所以,那就是機緣。
好看的盡在,告訴您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