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什麽玩笑?!
方德安心情平複了些,道:“這是一份DNA鑒定報告。”旁邊的方海立刻從包中掏出報告,遞了過去。
“每個進城的外來者都要在戶政部門留下一份DNA檔案,這是比對後的結果。”方海說道。
方生滿頭霧水,接過報告看了看,掃了一眼最後的結論,兩個的DNA有百分之九十九點九相似,是父子關系。
方生禁不住張大了嘴,道:“這不是僞造的吧?”
方海眉頭一皺,道:“這是最權威醫療機構出具的,已經做了公正,具有法律效率,你可以去公證處查。”
方生“哦”了一句,咧了下嘴,想笑,但是感覺好像不對,這不是發生在别人身上而是發生自己身上的事。
最終,方生的笑意還是出來了,但有些牽強,有些像便秘的感覺:“啊,就這個事!”
方生無所适從的表現讓方德安覺得正常,乍聞這樣的驚天秘密沒有人能保持冷靜,不過方生接下來的話讓方德安噎住了。
“請問你很有錢嗎?”
方德安楞了一會,語氣很平和地說道:“有錢,很有錢。”
方生道:“可是,那跟我有什麽關系?”說罷,方生掉頭就走人。
方海欲追,卻被方德安攔住,淡淡道:“讓他去!”
方生回到家,發現那兩個人沒有追過來,放下心來。
多一個便宜老爸,這是多麽不靠譜的事!
然而,方生直覺,這事卻很有可能靠譜。
那麽,自己該怎麽辦?
方生晃了一下腦袋,不管這些了,反正老爹是老道,不是别的哪個什麽人。
可是,那個方德安,看來也有一種親切感。方生很想打電話問問老爹雷老道說怎麽一回事,他是不是真有這麽一個父親?可是,肯定打不通。這個時候,他還在閉關。
真是不可思議!方生回想了片刻,雷老道說母親是生他沒多久就死了。
方生還去看母親的墳,老爹說是衣冠冢,說母親其實是升天了,隻留下蛻下的衣裳。
方生記得當時他問老爹母親爲什麽升天。老爹雷老道就說就因爲生下他。
後面,老爹就喃喃自語,說生下方生這個兒子,功德就滿三千,白日飛升。
這話方生不信,當是老爹安慰他的話。
方生心緒從未有過像今天這般紛亂,一直過了許久,方生才靜下心來,盤腿入定。
其實,遇到這等事,換作他人,一定是一晚上都翻來覆去睡不着,但是方生不一樣。因爲在方生成長的過程中,親情并未缺失,有老爹在,方生感覺就足夠了,方生自小也并未因爲沒有親生父母而受到歧視。
白日無事,方生呆在房中上《玄武紀》。任盈去商場瘋狂購物去了。
春節前夕,各大商場都在大促銷。很多東西都可以通過網絡訂購,足不出戶就可以拿到東西,但是對女人而言,逛街試穿的樂趣那永遠是電腦裏不可比拟的。
任盈要去買一些女裝還有内衣,這個自然就不能叫方生陪同了。
時間倏忽而過,白天方生和熊闊海他們在荒城北侖湖繼續打漁捕獵,還有繪圖。
遺憾的是,艾晴沒有出現,她回老家了,被父母嚴格管制。
淩晨時分,方生下線,踱步出門。
下樓,等到了那片自己習練拳腳的那片草區,又看到方德安以及那個強大的老者。
方生頓感頭大,卻不得不邁步走過去。
方生原本想當昨天發生的事不存在,不過現在看來,不行。
“方生,你來了!”方德安開口道,語氣就像是在街頭偶遇一般。
“大叔!”方生喚了一句。
方德安心中有些失望,但很快想明白,不可能第二天方生就改口稱他父親,而且恐怕在很長一段時間内他都無法讓方生開口。
“我隻能叫你大叔,因爲,一切都還未有确定。”方生很真誠地說道。
這大叔能淩晨夜來見他,多少有些誠意。
方德安點頭表示理解。
“您直說吧,有什麽事?”
方德安望着眼前的方生,心中異樣的激動,看到方生依稀就看到方生的母親,更像年輕時候的自己。
方德安平複了一下心情,道:“我知道一個有着很好習慣的人,什麽時間他做什麽,這都是有定數,如果不做,估計多半不舒服。”看到方生眉頭微微皺了起來,趕緊道:“我沒别的什麽意思,隻不過是過年了,想這個除夕,請你到家裏去。我知道這個請求有些唐突,但是,我真的,很是希望你能來。”
“如果我不同意,大叔你每天這個時候都會在這裏出現?”
方德安點點頭,道:“應該是。”
“認祖歸宗?”方生進一步問道。
方德安眼睛一亮,又點了點頭。
方生笑了,看着這個自稱是自己父親的方德安。
“你笑什麽?”方德安有些摸不準方生心裏想什麽。
一向以來,商場上方德安洞察人心、掌握先機那是出了名的,但是站在自己這個大兒子面前,方德安居然有一種下屬面見上級的惴惴不安感。
方生道:“第一,是否真實父子關系在我這裏還無法确定;第二,即便确定,我這裏也無法答複您。爲什麽呢?您應該跟我的老爹,也就是雷老道溝通。”
方德安一聽方生這麽一說,恍然,連忙道:“是這個理,這事是我孟浪了,你父親養育你二十多年,我該去跟他談,當面緻謝以及……”說到這,方德安轉身對方海道:“安排一下,我馬上去馮城。”
“慢!”方生連忙說道:“大叔您去也見不着,因爲這時候我老爹在閉關,不見客的。”
“那什麽時候他出關?”方德安問道。
“那就不清楚了,少則三個月,多則半年。”
和便宜老爸說了一通,終于說服了他,最近一段時間都不會過來,看着方德安與方海兩個人轉身離去,方生長出一口氣。
方生并不懼生活中的變化,隻不過眼前的變化實在可說得算是劇變。
方生心中多半認爲這方德安真是自己親爸,回想這一個多月來,一切都似乎從自己經龍珠粹體之後有了巨大變化。
一個多月前,他能想象自己能打出接近武尊巅峰的力量?能想象自己事業上有了大成功,既在老家馮城購置了宅院也在海州這等一等一的都市買下房産?能想象從天上突然掉下一個便宜老爸,而且看起來他很有錢?
這一切都不能想象。
從表面上他似乎越來越好,但是,方生卻感覺到過去自己處于一泓清水當中,而現在卻似乎是濁流當中。
水無常形,水無定勢,結合自己的命運轉變,方生心中有所明悟。
方生站了一個樁,雙手于胸前,環抱狀。一個小時後,方生站不住了,一開始身心如高山湖面,波瀾不驚,到後來卻站出來驚濤駭浪,整個人就動了起來。
這一動就是雷老道教他的太極十三式。
這太極十三式與世傳的很是不同,方生從小習練。雷老道教方生這個,也是讓他強健身體。
一個小時,兩個小時過去,方生越來越沉浸中太極拳的拳意當中,而所謂的身世之謎,冒出的便宜老爸,日後生活的劇變,在這一刻統統都給方生丢到九霄雲外。方生心頭有越來越多體悟、明悟。
“天下之至柔,馳騁天下之至堅。”以大地之固,亦被水流沖出溝溝壑壑,形成湖泊河道。
柔不是柔弱,而是順,是和,是爲“柔順”、“柔和”。
方生拳起掌落,邁步轉步,體内自然一陣嘎嘎聲響,所有不暢的地方都“順”了,所有不協的地方都“和”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迎着東方的太陽在遙遠的海面升起,方生的停了下來,吐出一口白氣,渾身百骸說不清的舒服暢意。
原來,地之固,水之柔,糅在一起,就是剛柔相濟。
方生一個多月突飛猛進,看似奇遇連連,卻與他自身努力有極大關系。
方生自小跟雷老道習靜坐入定,雖未觸發神通,卻比常人專注百倍千倍。
方生體内殘脈再生,生出龍脈,一下給他無上信心,于是這一個月來于武道方面可以說是時時揣摩、刻刻留心,淩晨早上練拳心無旁骛,這不是常人能夠做到的。
若非方生原本心境意志磨砺到一定境界,換作他人,空有龍脈也如同空對一座寶山一般。
憑空多一便宜老爸的事被方生比較輕松地擲于腦後,方生跟方德安說的話一點都沒錯,合乎情理。
方生要再認一老爸,乃至到他們方家認祖歸宗,這不是方生說了算的事,必須是方德安親自登門到月光廟去與雷老道談上一談,征得雷老道的同意後方生才能到方家去。
方生不是沒爹,隻不過不是親爹,但實際上對方生來說并沒有區别,老爹不同意,他就樂颠颠跑去方家,沒這個道理。
方德安也是處處執禮之人,隻是在方生這一下就失了分寸。
方生這麽一提醒,他就明白,叫方生回家吃飯過年的願望落空了。好在方生就在海州,這事徐圖之。
就方生個人而言,方德安若一趟趟來找他,他有些不知道怎麽面對。
感覺上的确是自己親老爸,道理上也沒人輕易開這等玩笑,但是情感上自然還沒有認同,那麽面對時,開口說話就費勁,要麽怎麽方生還稱方德安大叔呢。
這憑空掉下來的大麻煩、大煩惱都推給雷老道了,他說怎麽辦就怎麽辦。
正經他才是老爹,聽老爹的話那是正經的孝敬。所以,方生把事推到馮城去,也是他聰明轉移矛盾的方法。
而方生更深層次的想法,對方德安多少有意見,怎麽說,方德安這麽多年幹什麽去呢?表面上看,他就是抛棄妻子。
按理說,方生心中應該生出怨恨,可是方生不會輕易去怨恨一個人。
雖然方生提不起恨來,但是讓他聽到有一個有錢親爹然後就巴巴地跟着回去搞大團圓那也是不爽的。
所有的這些,方生不願面對,因爲太過糾結。
這時候,方生倒是慶幸老媽不在了,若在,方德安怎麽處理呢?娘倆都領回家,他家裏頭肯定還有一位,那非得打起來。
現在,方生傾向相信老媽是白日飛升了,雷老道的話乍聽非常不靠譜,但現在想來,可能真有那麽一回事。
這個世界,還真有可能是雷老道口中所描述的,什麽東西都有。
可是,生下自己就白日飛升。老爹是道家,修行講功德,方生這個懂。
三千功德是最起碼的,可是難做,不是說路上給人一百塊就是一件功德,沒這麽便宜的事,心中存善,心無計算就是功德。
老媽生自己就抵三千功德,難不成自己是聖人?
回想老爹雷老道說的那些話,方生越發覺得自己的身世猶如籠罩着一層看不清的迷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