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2030年,這蔚藍星球的華夏國西南邊地馮城。
那日正是冬至日,恰是方生十八歲生日。
已是晚上九點,繁星點點,一條雨水滋潤青石巷映着些許光澤,古樸補天閣拉着身影墜在清江之中,閣樓門口,方生**,陪伴他的是門口那與他一般百無聊賴的石獅。
來往無客,遠處倒是能聞人聲喧鬧,那是餓人巷那些吃客喝酒吃菜發出的聲音。
這天對方生實在跟往日沒什麽不同,補天閣樓上老爹雷老道依舊潇灑着,而他照例郁悶地**于寒風。
方生卻沒想這天是他成人生日,而這原本該透着些與衆不同的意味。
命運就是這樣,總是在不經意間,忽然來個華麗轉身,方生完全沒有料到,僅僅是半個小時不到,他的人生就發生劇轉,恰似一條緩緩流動的小溪忽然腳下一空,成爲騰空而起的一條山澗,潺潺聲轉而變得有些轟鳴。
說起來,雷老道不是方生的親爹,是月光山上月光廟的廟祝,方生從小被他收養。
雷老道每日在廟裏打坐修道,閑暇時就下山來縣城補天閣喝酒。
喜歡酒是一半,另一半是好色,因爲補天閣有千嬌百媚的花大姐。
方生郁悶就郁悶在這,十多年都是老爹在内快活,自己則在門外站崗,要知道花大姐有好幾個入眼的乖女兒。
以前他小,現在不小了,雷老道卻說,童子雞必定要挑時辰、祭三牲、拜祖宗天地,方生心道,不過是結束處男生涯,又不是皇帝祭天!
懾于老爹淫威,方生無法争辯。
補天閣總共有五樓,純木制結構,有五百年曆史,臨江而建,是馮城标志性建築。
補天閣以前不叫補天閣,而叫花間樓,方生認爲那時更名副其實一點。
十八年前,準确說就是世人說的2012年冬至日,花間樓附近發生了一場驚天變故。
據馮城很多老輩人說,當日冬至時至,天地大變,異象不斷,最後在花間樓上空竟出現一窟窿。
馮城南城的人說是天上神仙打架,捅破一個窟窿;馮城北城,特别是馮城學院的老師則說,那是馮城上空的臭氧層劇變形成個大洞。
不管怎麽說,當時真有些應驗2012末日傳言,好像天真要塌下來。
萬分緊急的時刻,以補天閣爲中心,方圓百裏清氣源源不絕上揚,空中猶如湧起層層波浪,場面壯觀之極。
整整一晝夜,那個所謂的“窟窿”補上了。
南城的人說是上古補天再現,北城人則說是大氣動态平衡,奇妙的自我修複。
這些方生都沒有親眼得見,因爲他就是那日冬至時出世。
他一出世,母親就死了!
老爹雷老道不打坐修道的時候,常在月光岩呆坐,神神叨叨最多的一句話就是:諸神降臨!諸神降臨……
在許多馮城人眼中,雷老道就是一瘋子,而方生,九歲前心智未開,是個癡兒,初開人智後,方生一天到晚在莽林之中捉兔、掏鳥,化癡爲瘋。
這父子倆,一個瘋子,一個癡兒,倒是絕配。
月兒西斜,雷老道已上樓半個小時了,方生急了。
這種急是接近憋尿的感覺,急中帶着點希冀的興奮,就是一直憋着、憋着,然後等待着倏地一口氣,噓噓地全部放出來……
方生目光自然落在補天閣對面朱家宅院斑駁的大門上,嘴角浮現出一絲色色的笑意。
十多年的門口站崗,方生自會尋他的樂趣,怎肯一味幹站?!
以雷老道功力,至少要耗上兩個小時。
這兩個小時,足夠方生翻過朱家宅院的牆。
翻過去不是重點,重點是摸上朱家的三層樓閣樓。
閣樓上視野開闊,正可以看到朱家旁的宋家大小姐的閨樓、閨房、閨床,最好是月光光,窗開開,簾拉拉……
對于一個在補天閣樓下幹等的少年,有什麽比偷窺一個少女的生活點滴更讓人心裏得到補償與滿足的呢?
九點半左右,朱家宅院徹底靜了下來。
朱家人不多,就一個前朝朱舉人,九十多歲,老人睡得早,還有兩個仆人,住的地方也離閣樓遠,不用擔心。
馮城民風淳樸,連護家的狗都沒有,即便有,方生也有許多辦法對付。
方生常年在山間行走,身手極是輕巧,雙手攀上牆頭,身子輕輕一翻就過去了。
輕車熟路,方生很快就摸到那閣樓。
摸上頂樓,扶着欄杆,探出頭去,就這一下,方生看到人生最美妙的奇景,鼻腔壓力陡增,人生的第一次鼻血,慷慨地噴了出來!
宋佳竟端坐木桶裏沐浴,哼着小調,而窗戶,竟然真的洞開,窗簾,也完全拉開。
方生呼吸粗喘,眼睛放光,半秒都不肯移開,一口一口不自覺地吞口水,腦袋像是被什麽重擊,一下比一下猛烈。
血迅速沸騰起來,女人的身體,第一次展現,方生真想把自己那雙眼睛也摳出來,然後各安上一對翅膀直飛過去,瞧個仔細、明白。
嘩啦一聲水花響,宋佳竟站起來,方生于是慌不疊地身子前傾,哪想到手掌胡亂一撥,一花壇碰倒,直摔了下去。
“砰”的一聲巨響,寂夜裏顯得格外響亮。
“誰?!”宋佳一聲輕吒,手一伸,長長的白色浴袍一扯,立刻裹在玲珑起伏的嬌軀。
方生心道糟了,正要轉身奔下樓,一道人影直接從宋家院頭竄起,如電射一般憑空飛來。
方生看傻了,這人會飛?!
一愣之際,那人眨眼就在眼前。
是個老人,方生認識,宋家的老管家宋财。
宋财一探手,如同老鷹抓小雞一般把方生拎起。
方生都來不及發出喊叫,人忽的就騰空,兔起鹘落,眼睛剛剛看到了宋家騎牆,秀樓前的花園,人就狠狠地掉下去。
摔了個七葷八素,方生眼睛冒無數金星,正要爬起,無數拳腳呼嘯上身。
方生裂開嘴,真疼,但忍住不叫出來。
有無數針尖般的東西鑽進體内,在方生體内翻江倒海。
這玩意叫真氣,方生知道,雷老道也有,他說過,這比真個撕膚裂體還要疼。
方生抱着頭,口中不服軟,不停罵道:“老狗你打!老狗你打!有種打死我!”
轟的一聲,方生整個人平飛出去,最後狠狠撞到花園中間的假山上。
方生噴出一口血,身子緩緩滑落,整個掉在水池裏。
方生掙紮着爬起,月光下,仰着頭,惡狠狠地盯着這宋财。
宋财一雙大腳直接伸了過來,在方生眼中猶如一座小山壓下。
“停!”一個中年男子的聲音響起。
腳停住,方生兀自自己倆腮幫子被大風吹一般使勁往後扯,額頭刹那間冒汗。
腳終撤回去,就見那宋财在中年男子面前彎着腰,神态恭敬溫順,像一條老狗。
噗,方生吐了一口血水,從水池裏渾不在意地爬了起來。
幾次偷窺宋佳被發現,被宋家狗追得到處跑,這次嚴重一些,但也沒什麽。
“方生,你又做了什麽?”中年男子不是旁人,正是宋佳的父親宋思明。
方生昂着頭,不說話。
宋思明一雙丹鳳眼眯了起來,笑道:“又想說‘朱家閣樓好賞月’?”
方生扭過頭,瞪起眼來道:“不是,就是想看宋佳。”
“方生,你這叫偷窺,知道不知道?”
“知道。”
宋思明不怒反笑,道:“你倒是光棍。”
方生又吐一口血水,道:“好漢做事好漢當!”
宋思明點點頭,道:“不錯,有長進了。”
方生“哼”了一聲,扭轉過頭。
“好吧,你說說看,到底有什麽想法?”
“什麽想法?”方生語氣有些弱,畢竟與平日不同,今日偷窺人家姑娘家洗澡,簾拉拉後面是白花花……
“我們家宋佳。”宋思明提醒道,目光中帶着幾分戲谑與譏诮。
方生胸脯一挺,忽然大聲道:“我一定要娶你家宋佳的!”
“哦?好志氣!”宋思明言露贊許,語調卻接着一轉,道:“就是不知道你用什麽來娶我們家宋佳,難道是你們那破廟一座、荒田三畝?”
“我?!”方一下被噎住。
“我家宋佳隻嫁人中龍鳳,你是嗎?”宋思明進一步擠兌方生。
“我?!”方生臉頓時紅得像豬肝一般。
宋思明眼睛一瞪,放出兩道寒光,道:“就你這窮小子,還想娶我們家宋佳,你不知道這世界有一種動物叫癞蛤蟆的嗎?”
方生雙拳握緊,骨節發白。
“我說的有錯嗎?”宋思明笑道,“二十多年前,我也與你一般年紀,赤手空拳闖蕩海州,積下上百億家當,宋佳是我唯一的女兒,是宋家唯一繼承人,你拿什麽來娶宋佳?難道你是看中這點,想倒插門,想坐享其成?年輕人,我不得不佩服你,聰明!”說着,宋思明朝方生豎起大拇指。
“我不是!”方生氣得全身哆嗦,一種前所未有的氣浪感沖擊着弱小的身心。
“那是什麽?貪圖宋佳美貌?”
“我?!”
“你什麽也說不出來?!”
“我會做到像你一樣的!”方生突然大聲道,胸脯劇烈起伏。
“怎麽做到?”
“我會去那什麽海州,十年,我隻要十年,就能積下百億家财!”方生不知怎的,就脫口而出,兩邊太陽穴青筋都暴出。
這個時候,少年心中被一團火燒得什麽都忘記了,宋思明能做到的,憑什麽他就不能做到?
而且,宋思明說的也沒錯,男人不做出一番驚天動地的事業來,憑什麽讓宋佳這樣的女人死心塌地地跟着自己?!
方生的男人意識像是這一刻徹底激醒,難道這樣一直偷窺下去直到宋佳嫁人?
“哈哈!”宋思明仰天大笑,道:“你這話不過是氣話,轉過身你會找你那老道老爹那哭鼻子去!”
方生豎起手指,指着宋思明道:“宋叔,你記到我今天說的這話,還有那老家夥,今天打了我一頓,來日我定要如數奉還。”
宋财冷笑一聲,道:“我等着。”
方生說完,轉身,大步流星地從宋家正門出來。
方生徑直來到補天閣下,雷老道仍然沒有下來,旖旎的音樂從閣樓飄下來,夾雜着男女的笑聲。
方生在附近商鋪找了一張紙,給老爹寥寥留下幾句,說自己要去海州打拼。
寫完,方生交給補天閣的小厮,讓他等老道下樓時交給他。
做完這些,方生就在補天閣外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響頭,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那一夜,莽山之間清晰地響着一個少年的聲音:十年後,我會賺到一百億,我會來娶宋佳!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