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毫無動靜。
秦陽有些困惑地轉身。
在他身後,平日裏與他最爲親近的弟子此時臉色慘白,粗重地呼吸着:“師……季……他……”
“話都不會說了?!”秦陽一巴掌拍在他的腦袋上。
淩霄似笑非笑的聲音從魏知背後響起:“他的意思是,你踩到你師父了。”
“胡說八道什麽!”秦陽下意識地一低頭,整個人陡然僵住。
在他腳下,季風灰緊閉着眼,一動不動。
淩霄看熱鬧不嫌事大,陰陽怪氣地嘲諷道:“不會是踩死了吧。”
“師父!”秦陽忙移開自己的腳,跪下去看季風灰。
魏知說:“季峰主隻是暈過去了。”
秦陽口不擇言:“你放屁!師父若是沒有醒!他怎麽從自己的房間到主峰了!”
“有人想要劫走他。”魏知道。
“你不要信口開河!”
“我趕來的時候,正巧看到一位神秘人要劫走季峰主的身體,我雖救下了他,卻讓那神秘人逃了。”魏知眼睛也不眨一下。
秦陽哪裏會信:“怎麽可能!師父他明明就醒了!”
“是麽?”魏知面色如常。
秦陽心裏咯噔一下,忽然反應過來。
他确定季風灰是醒了的。
因爲他是收到季風灰的傳信才趕來主峰。
可隻是這麽一會兒的功夫,季風灰再次昏迷過去,出手的人不用想,就是魏知他們。
就連季風灰都擋不住他們,自己若是執意下去……
陽光落在秦陽身上,将道宗的一草一木都氤氲出幾分溫柔的模樣,但秦陽卻在這片好春光裏陡然驚出了一背的冷汗。
他牙齒咯咯直顫,不受控制地上下抖着,整個人有種立刻掉頭就走的沖動。
會死的……
會被他殺死的……
秦陽幾乎不敢去看魏知的眼睛。
“季峰主應當沒有受傷。”魏知說:“你既然是他的弟子,不如暫且将他交給你照顧?”
“……我——我——”秦陽半天沒能吐出半個字來。
若是換做之前,他恐怕興高采烈地答應下來。
要知道要是他能像個辦法讓季風灰醒過來,哪怕是不擇手段,他也能借着季風灰在道宗的威勢,打一個漂亮的翻身仗。
但是現在,秦陽那根遲鈍許久的神經終于是敏銳了一次。
從季風灰醒來到現在不過半個時辰的功夫。
哪怕季風灰對架空擁有掌門令的魏知這件事蠢蠢欲動,但這畢竟不是說做就能做的事。
秦陽他來的路上還盤算過上百個怎麽和魏知周旋,怎麽威脅他,怎麽慢慢把掌門令坑蒙拐騙地拿到手。
然而等秦陽真的趕到的時候,魏知已經毫不猶豫地将事情處理得幹脆利落,甚至……有些狠辣。
在他的眼中,沒有周旋,沒有權衡。
擋他路的人,隻會成爲下一個季風灰。
永遠也不會有醒過來的機會……
秦陽抖得不行,魏知卻彎下腰來,心無芥蒂地攔腰抱起季風灰,當着衆弟子的面一臉鄭重地把季風灰交給秦陽。
秦陽完全不敢動。
隻能任由着魏知不容置疑地掰開他的手,就着他跪着的姿勢,把季風灰交到了他的手中。
魏知的聲音在他頭頂輕輕落下:“照顧好季峰主。”
秦陽從牙縫裏低低地應了一聲,也不知是同意還是不同意,整個人雙腿一軟,抱着季風灰一屁股重重地坐在地上,塵土飛揚。
魏知看也沒看他。
他站起身來,慢條斯理地取出一張白色的方巾,仔仔細細地擦幹淨自己的手,随後對着噤若寒蟬的道宗衆人開口說道:“十方境中,朱雀、青龍、玄武、白虎四位魔君已盡數歸順于天玄子。從即日起,道宗所有在外曆練的弟子盡數返回山門,不得私自外出。”
“是!”衆弟子齊刷刷回道。
“唐衍。”魏知又道。
“師兄。”
“你親自去一趟劍宗,将此信交給霜寒掌門。”魏知遞給唐衍一封信。
唐衍接過的時候愣了片刻,若隻是信的話,完全可以傳音過去,爲何師兄要讓親自跑一趟。
不過出于對魏知的信任,唐衍并沒有多言,隻點頭應道:“好,師兄,我會盡快回來的!”
“嗯。”魏知看向淩霄:“護山大陣就交給你了。”
淩霄欲哭無淚:“我光是看那些陣法,頭都大了,你以爲誰都是程——”
淩霄的話戛然而止。
他意識到自己說錯話,讪讪地捂住嘴,一溜煙果斷跑路:“我去修補護山大陣了。”
魏知不知在想什麽,片刻,他才不輕不重地吐出一口長氣。
這個動作讓他本來因爲緊繃而上提的肩膀往下一沉,藏在黑色衣袍下的肌肉輪廓一閃而逝。
季風灰的事情就像是一個小插曲。
魏知很快把事情有條不紊的交代下去。
關越和楚江開站在房間裏,無聲地望着魏知的背影。
“前輩當真……還會回來嗎?”
關越小聲地問道。
楚江開沒有回答。
關越沉沉地歎了口氣。
等處理完這邊的事情過後,魏知這才又回了滄溟山。
程寰留下的東西都在房間裏。
這些年魏知又偶爾添了些物件,都是程寰曾經提到過的。
他記下來了,也做好了那個人會回來的準備。
可是……
如果不回來呢……
魏知沒敢細想。
程寰的床上鋪上了他從妖界得到的陽靈草,睡上去的時候柔若無物,冬暖夏涼,還有助眠的功效。
枕頭也是魏知親自取了萬年朱木所刻,可驅晦氣,護心境。
毫不誇張的說,程寰這張床可以用窮盡奢華來形容,淩霄當初隻看了一眼便死活要把這張床偷走,不過最後以被魏知揍得鼻青臉腫告終。
饒是如此,淩霄現在每次看見這張床依然兩眼放光。
用他的話來說,若是一個靈動期的小夥子躺在這張床上,什麽也不幹,整天吃了睡睡了吃,不到一年修爲也能突飛猛進。
魏知默默地注視着特意給程寰留的床,他以前總嚷着要跟程寰睡一起,現在卻并沒有爬到程寰床上,而是自顧自地在床邊坐下,上身靠着牆,腦袋小心翼翼的貼到床的邊沿。
似乎多碰到一些,都是逾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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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