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寰和魏知對視一眼。
他們不約而同地想到了魔影，不知和天魔有什麽關系。
飛快地收斂心思，程寰狀似漫不經心地問道：“天魔是什麽？和魔影有什麽關系？”
塔靈嘴唇上下一分，像是要說話，可最後又什麽聲音都沒有發出。
鬼使神差的，程寰想起自己和金猿的對話。
同樣是在一千年以前，那位道宗的前輩進入了十方境。
她原本以爲是周通，可金猿的反應讓程寰意識到那人恐怕比周通還要厲害。
程寰下意識地擡起眼，望着塔靈的臉出聲說道：“我從道宗來。”
塔靈身子一顫。
程寰沒有放過這個機會，果斷繼續說道：“我師兄曾經是道宗弟子，但在一次進入通神院之後，召喚出了魔影。這些年，我一直在找魔影的線索。”
“怎麽會？”塔靈搖搖頭：“主人已經将天魔封印在了黑塔中。”
程寰正要開口，魏知忽然上前半步。
意識到他要做什麽，程寰背脊一僵。
她想要去攔魏知，但魏知側頭對她輕輕地搖了搖頭，眼神堅決：“師父。”
程寰無聲地看着他，終于是收回了手，不過她整個人都貼在魏知身邊，寸步不離。
魏知走到塔靈面前，沒說話，隻放出自己身上的魔影。
一旁的淩霄已經看傻了眼。
陸遙……
魏知……
魔影……
淩霄猛地一回頭，眼睛赤紅地盯着程寰。
他曾經以爲，程寰隻是年少氣盛，才會鐵了心地跟陸遙走得近。
他原本也幾乎信了程寰斬下路遙頭顱的故事。
那個時候他已經在十方境裏，星宿告訴他這個消息的時候，他說不出心裏什麽感覺，就像是萬裏荒原中古樸的老鍾，被人玩鬧間不小心撞了一下，發出沉悶的嗡嗡聲，在鍾裏回旋。
孤寂又遙遠。
他以爲，程寰終于是斬下過去，成爲所謂的正道第一人。
他以爲，已經成爲魔修的自己和程寰之間的情義也就到了盡頭。
可現在看着魏知身上的魔影，淩霄前所未有清晰地意識到，不是這樣的。
從頭到尾，程寰都沒變過。
淩霄下意識地去看程寰的手。
那雙手生得極爲好看，又細又直，握着滄溟劍的時候，手背上總會繃出幾道清晰的骨線，蔓延至指尖。
這讓她的手看上去格外有力，似乎彈指間便能控制千萬斤的重量。
淩霄有段時間很喜歡看程寰的手。
他很想問程寰，她斬下陸遙頭顱的時候，這雙肅殺強硬的手是不是也顫抖過？
淩霄沒有離開十方境的日子，一方面是在到處尋雲平秋的下落，一方面也曾偷偷埋怨過程寰。
明明是玩得那麽好的朋友，她怎麽就躲在滄溟山不肯出來呢？
十年……
整整十年。
淩霄以爲日子也就這樣的時候，星宿突然告訴他，程寰出山了。
他不知道自己怎麽想的，鬼使神差地去了道宗山下，然後遇見了程寰。
犯渾的時候，淩霄也想過，自己和陸遙差不多，早已不與正道爲伍，會不會有一天程寰也會割下自己的腦袋。
淩霄咬着後牙，喉嚨被酸意堵得厲害。
他甚至驚恐地意識到，如果那十年裏自己沒有鬧别扭，而是去滄溟山上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麽，會不會現在面對程寰的時候，他也更有底氣一些。
“怎麽哭鼻子了？”程寰戲谑的聲音傳來。
淩霄以爲自己會有千言萬語的愧疚想要說，結果一出口卻是下意識地低聲罵道：“——滾。”
然而尾音的顫抖還是洩露了他的情緒。
塔靈望着魏知身上的魔影，似乎想到了什麽遙遠的回憶，以至于他都沒有注意到程寰和淩霄的小動作，隻是一動不動地盯着那道比魏知還高了小半個頭的魔影。
許久，他才平靜地開口道：“出不去黑塔，提這些毫無意義。你身上有這東西，正道容不下你，魔修也容不下你。或許能來到這裏，也算你命運的福澤，倒不如安心留下。”
他從現身以爲都有些不着調，隻有說這句話的時候，隐約能感覺到上千年的歲月在他身上緩緩沉澱的厚重。
“如果我們能出去呢？”程寰問。
塔靈古怪地笑了一下：“你知道你現在在的這個地方是哪裏嗎？”
程寰搖頭。
塔靈說：“黑塔共九層，你現在站的這個地方才第一層，這一層共有九個不同的小世界。你應該也意識到了，這座小島的一草一木都在陣法之中，你若是能離開這個小世界……”
說到這裏，塔靈卻是啞然失笑，仿佛覺得自己在想什麽離譜的事：“總之别做夢了。”
淩霄不樂意了：“不就是解陣？程寰可會了。”
塔靈指着程寰對淩霄道：“但凡你跟她一樣，有點腦子，就不會說這種話。”
淩霄被擠兌一番，他扭頭也去看程寰。
程寰說：“大道三千，以陣入道者可行五行之運，禦天地之氣。根據不同的五行屬性，陣法可分爲金、木、水、火、土，五行可演化，可融合，形成不同的困陣、殺陣、幻陣等等，無論是煉器還是煉丹，都基于陣法之上。我們一般按照陣法的複雜程度與威力，劃分出黃階、黑階等等級。”
淩霄聽得雲裏霧裏。
程寰接着道：“但在五行之外，還有一種陣法，它并非布陣之人所畫，而是借助自然形成的地勢、生靈等等形成的天靈陣。這種陣法瞬息萬變，陣中之人哪怕隻是呼吸，都會影響到陣法的改變。”
淩霄似懂非懂地抓了抓腦袋：“難解？”
“倒也不能這樣說。”程寰道。
淩霄提起精神：“好解？”
“不是難易的問題。”魏知看不下去，出聲道：“天靈陣隻存在于傳說中，并沒有人見過，也沒有任何相關的陣法流傳下來。”
淩霄瘋狂眨眼：“……說點人能聽懂的。”
魏知想了想，回道：“沒法解。”
“？？？”
“五行之陣萬變不離其中，是依照五行之力運轉，換而言之，你學得多，見得多，有天賦，有時間，解陣是早晚的事情。”魏知說：“可天靈陣沒人見過，也沒人知道建造方法，想要解他……”
魏知頓了頓。
淩霄追問道：“要怎麽辦？”
魏知瞥了程寰一眼：“全靠想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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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