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霄一聽，神色愈發擔憂。
約莫是心魔纏身的緣故，雲平秋的臉看上去有些陰沉。
在心魔痕周圍萦繞着的戾氣幾乎要沖了出來。
“師兄——”淩霄慌亂地俯身搭在他的肩膀上，想要去看究竟怎麽回事。
可他一靠近，雲平秋整個人臉上都浮起了痛苦的神色，嘴角不受控制地顫動着，心魔痕肉眼可見地又往上長了一小截。
淩霄從來沒有見過這種情況，一時間手足無措地收回手來，可雲平秋痛苦的樣子又讓他格外擔憂，想要去抓着他說些什麽，然而淩霄的手還未碰到雲平秋，就被程寰直接扯了起來，扔到一旁。
“你别碰他。”程寰蹙眉道：“他的心魔與你有關，你若是貿然接近，反倒是讓心魔助長。”
淩霄來的時候猜測了許多，可當程寰真的說出來的時候，他還是有些難以置信：“師兄的心魔怎麽會是我？”
程寰搖搖頭。
淩霄側頭望向石台上的雲平秋，低聲問道：“那我要怎麽辦？”
“既然他的心魔源頭是你，能幫他解開心結的人也隻有你。師兄沒有肉身，所以你需得用元神進入他的精神海裏尋到他。”程寰頓了頓，遲疑地道：“不過具體情況也隻有你進去之後才能知道，畢竟師兄的心魔究竟跟你有什麽關系，我們沒有人知道。”
淩霄咬咬牙：“好。”
“師兄的心魔痕已經接近三指節，你進去之後不要沖動。”程寰叮囑道。
金丹期的修士尚未凝聚元嬰，元神格外脆弱，加上雲平秋又是劍修，反噬的劍意普通人極難承受。
如果淩霄在雲平秋的精神海中出了事，程寰恐怕也束手無策。
淩霄明白程寰的意思，點了點頭：“你放心。”
程寰卻是聽出來淩霄話裏不死不休的倔強，歎了口氣，并沒有再說什麽。
因爲她知道，此刻躺在這裏的人若是魏知，她恐怕也會和淩霄一樣。
成則兩相歡喜，敗則共赴九泉。
沒有退路。
程寰放下不下，從儲物袋中拿出了一個大壇子，遞給淩霄。
淩霄困惑地一打開，看見了熟悉的黑糊糊的液體。
程寰說：“這是這些天我煉制的鞏固元神的丹藥，你先吃……先喝了再進去。”
淩霄抱着壇子沒有動。
程寰無奈地道：“何必不在，我也隻能煉成這樣了。味道不怎麽樣，效果還行。”
淩霄看了她一眼，抱起壇子咕噜咕噜一飲而盡。
坦白講，程寰的煉藥技術跟她做飯有得一拼，很難分出到底哪一個更難以下咽。
淩霄強忍着喝完之後，擦了擦嘴巴，長出一口氣，回頭把壇子還給程寰。
程寰目瞪口呆。
淩霄見她這樣終于是露出了來之後的第一個笑容：“怎麽，以爲我不會喝？”
程寰沒說話。
淩霄沉聲道：“爲了師兄，我什麽都願意。”
程寰接過壇子，晃了晃，确信淩霄喝光之後，難以置信地道：“我的意思是喝一口就夠了，這玩意兒藥性很強。”
“……”淩霄僵住了，好一會兒他才幹巴巴地問道：“喝多了會怎麽樣？”
程寰搖搖頭，誠懇地道：“書上沒寫，我也是第一次煉。”
淩霄舔了舔後牙，看樣子若是時間允許，他可能想先和程寰打一架。
程寰将壇子收到儲物戒中，一本正經地催促道：“快，師兄在等你。”
淩霄這才咬牙切齒地盤腿坐下，元神進入了雲平秋體内。
程寰讓魏知守着他，自己則到了洞穴外布下了陣法，以免其他人闖入。
另一邊。
淩霄踏入雲平秋的精神海後，險些被裏面肆意橫飛的劍氣刮得當場魂飛魄散。
好在他很快回過神來，竹箫化爲墨綠色的結界，覆在他身上，這才朝着裏面走去。
程寰說得沒錯，雲平秋的精神海已經搖搖欲墜，亂成一團。
一團又一團的心魔像是黑雲一樣沉甸甸地壓在精神海的上方，密不透風，讓闖入其中的淩霄都快闖不過氣來，更何況是雲平秋。
不知什麽時候起，天上下起了窸窸窣窣的雨。
冷冰冰的。
往前越走，雨勢越大。
急急促促，密密麻麻，很快就像是有千萬根吸入銀發的針芒從天上直直地掉落。
落在人身上的時候，疼痛難忍。
再往上，是一條蜿蜒的小路，路旁本該熱熱鬧鬧的商戶紛紛因爲這瓢潑大雨關了門。
偶爾有行人路過也是行色匆匆，腳步聲在地上濕濕嗒嗒。
昏黃色的孤燈被大雨氤氲着，飄飄蕩蕩，一副随時都會熄滅的樣子。
每當驚雷落下的時候，那孤燈更是聞聲一顫，拉成了一道又細又長的殘影，若是雷聲再大一些，恐怕殘影會直接攔腰一斷，融入黑夜中。
“酒。”一道清冷的聲音在悶雨中遙遙傳來。
淩霄猛地一顫，擡起頭，仿佛意識到了什麽，猛地往前掠去。
前方，一個草堆起來的酒肆裏，雲平秋穿着劍宗弟子服，手裏的無問放在桌上，慘白的手指正勾起掌櫃的放在桌上的酒，面無表情地往杯子裏倒。
他的衣服上滿是斑斑血迹，被雨水浸透之後，血迹一點點暈染開來，看上去豔麗且詭異。
淩霄不由一愣。
雲平秋是從來不碰酒的。
有一次程寰和自己偷偷出去喝酒，被他抓住之後，他和程寰兩個人苦逼兮兮地熬夜寫了三百遍劍宗的禁酒令。
師兄怎麽會喝酒？
雲平秋沒有看見淩霄，他不太熟練地倒滿一杯酒後，悶不吭聲地往嘴裏一灌。
不知道是不是臉上都是雨的緣故，他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奇異的青白色。
仿佛是一塊被泉水沖刷了數萬年的青玉。
一壺酒很快飲盡。
雲平秋側過頭想要招呼掌櫃的，恰巧一道驚雷落下，他仿若雷擊般，伸出去的手定在了原地，眼神死死地盯着前方數丈遠的地方，呼吸微重。
淩霄不由自主地倒退半步。
劍宗，酒肆，雨夜。
沾了血的弟子服，醉了酒的雲平秋。
一刹間，淩霄什麽都想起來了。
他是見過雲平秋喝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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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