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寰迎着雲平秋那雙濃黑如墨的眼，她正要出聲，肩膀上藏了一路的小紙人卻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跌跌撞撞地程寰的肩上跑下去。
可惜他學藝不精，才一邁開腿就一頭栽了下去，摔到地上，要不是程寰留意到他，用靈力托了一下，隻怕他腦袋都已經摔斷了。
他慌慌張張地想從地上爬起來，不過這傀儡之術看起來隻學了個皮毛，哆哆嗦嗦半晌也沒能站起身，幹脆是連滾帶爬地來到雲平秋腳邊，小心翼翼地抓住了他的鞋子，泣不成聲地哭了出來。
“師父……”魏知的聲音在程寰身後響起。
程寰一看他一副做錯事的樣子，哪裏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麽。
想來淩霄在看到自己和魏知的小紙人之後覺得好玩，便纏着魏知學了點皮毛，藏在自己身後準備捉弄自己。誰曾想這一路過來竟然碰上了雲平秋。
程寰抿緊了唇，卻是連讓淩霄起來的底氣都沒有。
畢竟如今她得以重獲肉身，多虧雲平秋将霜寒爲他尋到的蛟龍尾骨給了自己。
雲平秋低頭無措地望着在自己面前抖成一團的小紙人。
不知道爲何，他覺得自己腦中一片，像是被藏在了厚厚泥土中的種子，在春雷落下之後，即将頂破頭上那悶得人透不過氣的黑土，重見天日。
淩霄哭得聲嘶力竭，從齒縫間擠出來的聲音更是破碎得幾乎快分辨不清：“師兄……”
師兄……
雲平秋仿佛聽到了自己腦子裏面種子鑽破土壤的聲音，輕輕的，卻足以讓人驚醒。
然而等待他的不是風和日麗，而是萬鬼齊嘯陰冷肅殺的場面。
雲平秋隻覺得自己體内似有千刀萬剮，平靜的臉上忍不住出現了一絲痛苦之色，一股冷到極緻的劍意從他身上驟然爆發出來，以他雙腳爲中心的地面頓時冰凍三尺。
若不是程寰眼疾手快地将淩霄附身的小紙人拎了起來往後退去，隻怕淩霄附在小紙人身上的元神早已被劍意橫掃。
無形的劍氣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風的網，鋪天蓋地地蔓延開來，在堅固的寒冰上面劃出了成千上萬的裂壑。
“不好！”程寰心裏咯噔一下。
雲平秋的殘魂承受不住這麽多的劍氣。若是他不能控制自己，這縷殘魂也會被劍氣橫掃而空的！
淩霄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場景，他咬着後牙想要沖進去，卻被程寰兩根手指頭拎起來，扔給了魏知。
“你們在這裏等着。”程寰冷聲道。
魏知和淩霄附身的小紙人都沒有辦法抵抗這劍氣，如果跟自己進去的話，怕是會有危險。
她抓起滄溟劍，飛身進了漫天的劍氣裏。
淩霄完全沒有聽見去她的話，掙開魏知的手還要往裏沖。
魏知眉頭微蹙，再去抓他。
淩霄幹脆一扭，小紙人的胳膊便斷了。
魏知扣着他的肩膀将他帶了回來，狠狠地壓在地上。
淩霄對這傀儡之術并沒有魏知那麽熟悉，在地上撲騰半天，手斷了，腳瘸了，依然無法從魏知的身下掙脫出去。
他崩潰地大吼道：“讓我進去！我要去找師兄！”
“雲平秋被心魔所纏，劍氣反噬，你進去除了送死毫無意義。師父會帶他出來的。”魏知平靜地道。
淩霄氣得沖昏了頭腦，口不擇言地罵道：“師父？要不是你師父！師兄根本就不會這樣！那截蛟龍尾骨明明是他的！”
魏知眉頭微蹙。
淩霄破口大罵：“陸遙因爲她而死！師兄因爲她而死！你醒醒吧！跟在她身邊你也不會有什麽好下場！放開我！我要自己去救師兄！”
魏知居高臨下地看着他。
有那麽一時片刻，淩霄覺得魏知是想要掐着自己的脖子的。
但他沒有。
魏知整個人看上去快要和夜色融爲了一體，他冷冷地望着淩霄，臉上再沒有了平日裏僞裝的溫潤，聲音冷得直往人心底去：“該醒醒的人是你。”
“淩霄，雲平秋是爲誰而死的，你真忘了嗎？”
魏知敏銳的話像是一個巴掌，狠狠地扇在淩霄身上。
他忽然停下了掙紮，整個人被抽幹了力氣一樣，癱倒在地上。
許久，淩霄抱着自己的腿，再也沒有鬧騰，隻是死死地盯着程寰進去的方向，等着那個人重新出現在自己面前。
如果可以，他想跟他說一聲對不起……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遠處終于出現了兩個人影。
程寰背着比她高了不少的雲平秋，緩緩走了出來。
早已等得如坐針氈的淩霄卻沒敢第一時間起來。
他難以置信地愣了一瞬後才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用剩下的一條腿一蹦一跳地迎上去。
淩霄原本想要直接去看雲平秋的情況，可一見到程寰，他就有些不自在地握緊了拳頭，好一會兒，從牙縫裏面擠出了兩個字：“抱歉。”
程寰聽到他沒頭沒腦地這句話，再看了看他缺胳膊少腿兒的樣子，幾乎也猜出來自己進去之後，他和魏知之間怕是因爲自己起了争執。
程寰沒有多說什麽，她俯下身，對淩霄伸出了手：“師兄現在狀況不是很好，我們先找個安全的地方，你們兩個上來。”
淩霄正要爬上去，卻被魏知抓住腦袋，從程寰身上扯了下來。
“？？？”
魏知似乎并沒有特别開心，他拎着淩霄，一聲不吭地站在原地，一副要自己走的架勢。
淩霄納悶了。
這又是搞什麽。
程寰卻是收回了手，若無其事地道：“行，那你們跟在我後面。”
魏知沒有吭聲，淩霄覺得他抓着自己的手十分用力，顯然是氣到了極點。
可淩霄想破了腦子也沒想出來魏知在氣什麽。
之前程寰進去的時候不還好好的嗎？
淩霄一臉狐疑地被魏知抓着，跟在程寰和雲平秋後面，四人找了一個看上去還算寬敞的山洞。
程寰将雲平秋放在了山洞中。
淩霄一時間也顧不上魏知的怪異，撲上去看雲平秋：“師兄怎麽樣了？”
程寰的眼睑眉梢都繃成了直線，透出幾分凝重來。
她微微遲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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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