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寰心頭一軟,她望着縮成小小一團的魏知,喉嚨有些發酸。
她有很多問題想問他,想問他小時候過得好不好,撿到他的那戶人家有沒有讓他吃好睡好。
他在流落到十方境以前是怎麽過的?
那些欺負過他的人都得到報應了嗎?
在那些流落他鄉孤身一人的日子裏,他最害怕的是什麽,最想要的又是什麽?
可是這些話在程寰的心頭飄來又飄去,半晌落不到地。
她終究沒有出現在魏知那些颠沛流離的歲月裏,問得再多也不能感同身受。
魏知仿佛看出來程寰的踟蹰,他從被窩裏面鑽了出來:“師父覺得我們要先去哪裏?”
程寰收斂了心緒,遠遠地看了一眼窗外的夜色,說道:“你不是已經有想法了嗎?”
魏知低笑一聲:“師父不是說要幫我擦屁股?”
程寰伸了個懶腰,從床上翻身下來,走到魏知面前,用腳踹了踹椅子腳,打了個哈欠說道:“我陪你。”
魏知見程寰哈欠連天的樣子,憋着笑也起了身:“我養父母在九仙島曾有幾分名望,所以那件事知道的人挺多的,不過都是凡人,處理起來倒是容易。”
說完,魏知打開窗,祭出三百,翻身站了上去。
程寰站在房間裏面沒有動。
魏知搖搖頭,将三百變大,對程寰道:“師父,上來吧。”
程寰這才落在了三百上,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半靠着魏知,雙臂緊了緊。
魏知感受到程寰的動作,一股熱氣從腳底蹿了上來,他故作鎮定地問道:“師父在做什麽?”
程寰又緊了緊自己的胳膊:“凡間騎馬的時候,不都這樣讓馬走的嗎?”
“……”魏知頓時什麽小心思都沒有了。
他帶着程寰輕車熟路地找到了當年的那些凡人,趁他們入睡間,用法術抹去了他們對于魏知一事的記憶。
程寰一開始還興緻勃勃地看魏知翻箱倒櫃,如入無人之境。
沒一會兒就靠着魏知的背,懶懶地閉上了眼。
她在妖界的時候,爲鳳箫兒擋了一道天雷,尚未徹底調理好身子,時常會覺得乏盹。
魏知見她迷迷糊糊的,不由放輕了動作。
一直到天蒙蒙亮的時候,他才來到了最後一戶人家。
這家人住的地方十分破落,門前連棵樹都沒有,仿佛陽光都懶得眷顧此地。
但當年這戶人家與魏知養父母家境其實不相上下,兩家人相交甚好。
魏家出事後,魏知處處被人欺負,不少人猜疑是他殺了魏家所有人,可沒有确切的證據。
後來是這家人收留了魏知。
他原以爲自己的苦難好歹告一段落,誰知道趁魏知不備,他們竟找來了所謂的仙人,要殺了魏知和他身上那詭異的魔影。
魏知連夜逃了出來,輾轉到十方境,直到遇見程寰。
魏知悄無聲息地推門而入,找到了這家人的卧室。
床上躺着的男人已經沒有當年的強壯兇狠,生活和歲月将他折磨得有些不成人樣。
魏知卻沒有絲毫憐憫之意,他面無表情地望着那人,擡起手來,一股森冷的靈氣如蛇一般纏上了那人的脖子。
如今,魏知僅僅需要一個念頭,就能讓這人生不如死。
魏知眸光森冷,臉上再看不見絲毫與程寰相處時的乖巧溫順,就連他在外人面前維持的謙謙君子形象也一掃而空。
整個人透着一股駭人的寒意,露在袖口外的手白得泛冷。
床上的男人迷迷糊糊地翻了個身。
魏知手指一動,正要收緊纏在那人身上的靈氣,半靠在自己背上的程寰忽然往旁邊一歪,似乎滑了一下。
魏知忙反手扶住程寰。
程寰的臉貼在他的掌心中,她嘟哝了一句模糊的話,又睡了過去。
魏知怔了怔,換了個姿勢,讓她整個人可以更舒服地靠着自己。
再回頭看床上的男人時,魏知的神色已經平靜下來。
修士終究不同于凡人,爲了限制修士對凡人的屠戮,天地規則默認動手殺了凡人的修士,殺孽之罪将在四九天劫中翻倍化爲心魔。
魏知靜靜地看了床上那人片刻,隻是擡手抹去了他的記憶,便帶着程寰離去。
兩人飛至院外的時候,魏知察覺到一個招引邪祟的黃階陣法落在了那個人家的院中。
他忙回頭一看,程寰卻像什麽都沒做似的,懶懶地趴在他的肩頭。
魏知哪裏還有不明白的,他無奈地歎了口氣,和程寰一道回了客棧。
魏知前腳剛踏進房間,程寰後腳便醒了過來。
她拎着自己的滄溟劍走至窗邊,開了窗,跟沒骨頭似的靠在窗戶邊上:“都處理幹淨了?”
魏知想了想說:“當年那些凡人我都記得清,沒有遺漏。”
程寰瞥了魏知一眼,沒有追問他爲什麽将這些人記得一清二楚。
人能這麽長時間的記住另外一個人,要麽在乎在了極點,要麽恨到了極點。
她微微揚起頭,讓外面的風吹在自己臉上,有些涼:“隻有凡人麽?”
魏知灼灼的目光從程寰臉上移開,垂眸沉思。
程寰掰着手指頭盤算道:“魏府上上下下少說也有一百多号人,說沒就沒了,這看上去也不像是凡間的手段。”
魏知不是沒有查過這件事,但他當時年紀尚小,魏家出事的時候他已經燒得陷入昏迷,完全不知道周圍的情況。
等醒來的時候,除了一地的屍體再沒有任何痕迹。
加之後來又流落十方境,一眨眼十幾年過去,再想查清楚這件事難上加難。
不過魏知仔仔細細回憶了一遍自己小時候的記憶,突然睜開了眼:“還有一個人。”
“誰?”
“柳鵬。”
程寰在腦子裏搜尋了一遍:“未曾聽過。”
“他是八位仙君之一,位列第四。”魏知說:“在我發燒前,他曾路過魏府,養父招待他在府上住過一夜。除此之外,魏府與修仙之人并無任何交集。”
程寰收回自己吹了半天的腦袋,關上窗,伸了個懶腰朝床上走去:“既然如此,明夜我們去他府上探一探,趁早了解此事。”
魏知沒有異議。
如今天色将明,柳鵬又不是沒頭沒臉的人物,他們須得更近謹慎。
隻不過兩人并沒有料到,第二天不等入夜,客棧外就被重重巡邏的護衛所包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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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