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寰閉了閉眼,用手扶着門,聲音幾乎是從喉嚨裏擠出來的,沙啞得可怕:“誰殺的?”
江月白沒有什麽表情的臉上難得出現了一瞬的恍惚,他頓了一會兒才說道:“你和魏知出事後,是他先趕到的。他把你送回秘境後,一個人殺上了二宗三院,抓走大批弟子和凡人。”
“後來他找上我,要我救你。”江月白垂下眼眸:“把你托付給我後,他自殺了。”
程寰胸口急促地起伏幾下,忽然猛地噴出一口心血,她下意識地擡手,嘴角的血卻怎麽也止不住。
江月白蹙眉,上前往她嘴裏塞了一枚丹藥:“你……”
程寰長吸數口氣,她能感覺到,丹藥的靈氣在進入自己體内後,雖起了些許作用,可片刻就消散了。
江月白把一個小葫蘆放在程寰手中:“你如今經脈盡碎,丹田被毀,我強行将你元神留在了身體中,不過現在任何丹藥和靈氣于你而言都無大用,你需得不斷服藥,才能維持元神不散。”
程寰明白過來江月白的意思,她垂眸接過小葫蘆,倒糖豆似的開始往嘴裏塞藥。
江月白無聲地歎了口氣:“陸瑤抓來的弟子與凡人尚在外面,他希望你能夠帶着他們前往通神院。”
程寰味同嚼蠟地咀嚼着丹藥:“師兄可有留下話?”
江月白搖頭。
程寰動作一怔,低頭望着手裏的小葫蘆。
陸瑤這一舉動,讓程寰有了斬殺魔君,救出正道的名頭。
哪怕她體内的魔氣依然無法根除,這足以保住她安度一生了。
半晌,程寰低聲開口道:“我想去看看師兄。”
陸瑤的遺體被放在了海邊。
他生前很喜歡這片海,死後也想多看一眼它。
江月白在數米遠的地方停下,給程寰留出了單獨的空間。
陸瑤的頭顱被一塊黑布蓋着,放在木台上。
木台旁邊,有一枚小小的玉符。
程寰靜靜地看了陸瑤許久,才擡手拾起一旁的玉符。
陸瑤留下的靈識出校在了程寰腦中。
他沒有再穿一身的黑衣,換回了那件白底藍紋的道宗弟子服,臉上依然是很早以前那種溫柔的笑意。
像是此後數年的流離颠沛不過是一場夢而已。
“師兄……”
程寰明知這隻是一道靈識,卻還是忍不住開口喚他。
陸瑤似乎早就知道程寰會這樣,他笑了笑,輕輕地拍了拍程寰的肩膀:“别哭了,師兄在呢。”
程寰咬着後牙,瞬間紅了眼眶。
“是師兄來晚了,對不起。”陸瑤有些歉疚地道:“我一度以爲,我已經獲得了足夠的力量,可以不懼通神院,不懼方漸青等人。”
“但是現在師兄才知道,我還是不夠強,我還沒有強到與人言對抗的地步。”
沉默了一會兒,陸瑤目光深深地望着程寰:“小師妹,若早知你在帝山之事,師兄就不會讓你和魏知單獨回道宗了,是師兄的錯。”
程寰眼淚不受控制地砸落下來,她徒勞地搖着頭。
不是這樣的。
是她太自以爲是,是她沒有看清前路坎坷,是她害了所有的人。
“師兄希望你可以帶着我的頭顱,前往通神院。時間緊急,我無法對你告知太多,但你要記住,在你沒有絕對的實力之前,不要站在它的對面。這個門派裏藏了太多可怕的東西,我至今也沒有查探清楚。”
“别哭,師兄能成就一個少年英雄的你,已經很開心了。帝山一行,他們欠你的師兄都幫你拿回來,好不好?”陸瑤笑起來的時候,眼睛總會往上揚。
他跟哄小孩子似的,輕聲道:“你比師兄聰明,一定能做得比師兄更好。想了想,我還是不給你留太多期待的話了。師兄沒有遺憾,我隻希望你可以自由地活着。”
“小師妹,帶着我去通神院吧。”
說到這裏,陸瑤一頓,似乎還有千言萬語,最後卻化爲了一個缱绻的笑容。
他太明白程寰的性子了,她看上去對什麽都漫不經心的,可一旦觸及到身邊的人,又露出了蠻不講理的偏執來。
正是因爲這樣,程寰才會鐵了心的站在自己這邊,以至于埋下了不少禍患。
當年她在道宗幫陸瑤逃脫一事,看似神不知鬼不覺,然而又怎會瞞過那群一直盯着陸瑤的人?
否則的話,程岩也不會突然不擇手段地要尋陸瑤。
陸瑤不知道程寰未來會走什麽樣的路,但他希望自己的這顆頭顱能夠護住程寰一時片刻。
陸瑤的身形緩緩消散,一道記載着昊天訣的印記落入程寰眉心。
可她已經顧不得去看這能夠控制魔影的驚世功法,隻是死死地盯着陸瑤,想把他的樣子看得再清楚一些。
然而陸瑤的靈識終究還是消散在了海風中。
程寰呆呆地抱着他的頭,枯坐了一夜。
陸瑤的死,魏知的死讓程寰忽然意識到,自己從前的行爲有多稚嫩。
修真界不乏驚豔的天才,可最終能成爲呼風喚雨的大能又是另一回事。
程寰總仗着自己修爲出類拔萃,不把周圍人放在眼裏。
可細細一想,莫說通神院,就連窮得驚人的盈錢院中,修爲及至元嬰大圓滿的長老就有近十人,更何談要與整個修真界爲敵。
日頭從海面徐徐升起。
程寰再次服下一枚丹藥,左手抱着陸瑤的頭顱,右手執着滄溟劍,轉身走向江月白。
“陸瑤抓的人在哪裏?”程寰問。
她沒有再喚陸瑤師兄。
江月白不由多看了她幾眼:“在海底有一處宮殿,陸遙把他們都關在了宮殿中。”
程寰将手裏的滄溟劍遞給了江月白:“勞煩師父了。”
江月白接過她的劍,有些遲疑。
程寰知道他在擔心什麽,開口道:“師父,我這身子短時間内養不好,有你的丹藥吊着,我還能撐一兩天。”
“行,這件事結束後,你便留在滄溟山,我會找到爲你穩固魂魄,重塑修爲的辦法。”江月白說完,持劍走向海邊,驟然一出手,劍氣破空足而至,清亮的劍鳴聲響徹天際。
正是程寰當初在帝山斬殺天魔的劍式。
海水被劍氣劈成了兩半,露出一條數米寬的大道。
“多謝師父。”程寰握着江月白給的小葫蘆,頭也不回地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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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