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個風和日麗的下午,荊建突然接到了諾娜的電話:“親愛的布蘭布爾,怎麽回事?一段時間沒聯系,怎麽聽說你已經終止那個汽車廠項目啦?”
“是嗎?”正是拍攝間隙,荊建懶散的躺在躺椅上,“親愛的諾娜,火星的風景怎麽樣?是否抓到了外星人?”
電話裏響起了一陣輕笑聲:“好吧好吧,我道歉。我承認,你們中國政府的提議讓我們許多人心動,我們内部也有些争議。但我個人是傾向你的,所以很想聽聽你的意見。”
荊建之所以會那麽幹脆的放棄,就是因爲蘇聯官員的某種思維很類似于中國官員。他們比較信任國與國之間的合作,反而對商業信譽不怎麽講究。
其實荊建并不在意某一次失敗,商業案流産的原因本來就千奇百怪,而且失敗率向來就居高不下,計較的過來嗎?本來荊建已經準備就這樣含糊過去,默默的退出,起碼誰也沒得罪。不過既然諾娜已經找上門,荊建索性就表明态度:“諾娜,我不想計較是什麽原因,我看到的隻是結果。承諾給你們的一億美元我會繼續給,互惠的貿易同樣會繼續執行。這件事就這樣過去了吧!我隻能表達深深的遺憾。”
電話裏安靜了一會兒,諾娜似乎在斟酌着什麽。過了好一會兒,她說道:“難道就沒有挽回的餘地嗎?雖然對我們蘇聯來說,您的一億美元隻是杯水車薪,但我們相當重視與您的友誼。”
荊建露出笑容。确實,對蘇聯這個紅色帝國來說,一億美元的數字确實能說忽略不計。然而此時蘇聯的經濟已經到崩潰邊緣,真實曆史上,90年,也就是今年,GNP下降了2.4%,而1991年則下降了13%左右,固定資産投資在1990年急劇下降了21%,在1991年估計下降了25%,政府預算赤字持續上升,通脹膨脹亦完全失去了控制。戈爾巴喬夫的經濟改革已經是無力回天。
此外,蘇聯還有一大堆半死不活的企業,外加1萬億盧布内債、1200億美元外債?相對于那些債務來說,荊建的那筆錢确實是九牛一毛,然而他的那個一攬子協議,卻能夠盤活蘇聯相當部分的上下遊産業,并且還能夠源源不斷的帶來外彙收入。從某方面來說,不僅荊建能賺錢,而且對蘇聯的經濟同樣是一種相當重要的提振。嗯,理論上就是這樣,如果蘇聯未來不解體的話。
“我也相當重視與您的友誼。”荊建對諾娜口花花了一句,“諾娜,這麽說吧!我不想隐瞞我的想法,同樣知道自己的分量。既然兩國政府已經有所選擇,我就老老實實的退出。感謝你今天的電話,也希望你以後常來玩。”
“可是……”諾娜顯得很猶豫,“可是我們還是希望與您合作呀?”
“……”
說實話,此時荊建心中的震驚已經是難以形容。仿佛有種這世界不真實的感覺。他實在無法想通,就算換作自己,那也絕對是與中國政府直接合作好吧?這與安德烈那邊的貸款還不一樣,貸款可以說安德烈可以起到決定性的作用。而這樣的一攬子協議,決策者肯定是一群人,肯定會開會讨論,他們與自己又是無親無故,難道都集體吃了腦殘片嗎?
“對不起,諾娜,我有些不明白您的意思?”帶着疑惑,荊建詢問道。
電話那頭的諾娜其實已經是俏臉通紅,心中是腹诽不已。确實,在一開始的時候,中蘇兩國政府合作的意見逐漸占了上風,優勢實在太明顯了,荊建能拿出的,中國方面基本都能拿出,而且蘇聯方面的股權還能大幅度的提升。
可是漸漸的,就出現了一些反對聲,而且反對聲變得越來越響亮,我們直指問題的核心——國有企業!
無疑,如果是直接合資,這家企業的模式肯定是國企模式。然而這時候蘇聯國内的思潮已經是亂的一塌糊塗,由于蘇聯改革政策的失誤,經濟危機的加深,蘇聯領導人不僅沒有正确地總結教訓,反而把經濟搞不好的原因,很簡單的歸咎于社會主義公有制。因而就逐漸形成了這樣的經濟改革思路,其基本出發點是——認爲現在國家集中的資産過多,人民同國有制關系疏遠,職工沒有主人翁感和積極性,因而造成了社會财富的巨大浪費,所以要實行國有資産分散化和國營企業私有化,走發達資本主義國家“混合經濟“的道路。
于是在争論中,有些反對者就提出:“……蘇聯的國企模式已經出現問題,難道中國同志手裏就有靈丹妙藥嗎?而且從中國那邊傳來的消息,中國的那些國企大工廠同樣是普遍的大面積虧損,難道兩個虧損企業合資在一起,就能夠立刻的扭虧爲盈嗎?”
“……從表面上看,我們手中的股份似乎多了不少。但我想請教,如果出現虧損,難道我們爲了一句輕飄飄的中蘇友好,就繼續注資嗎?如果沒完沒了,我們不是自找包袱嗎?好,如果我們不繼續注資,那結果将更糟糕。工廠破産,我們什麽都得不到,而中方起碼也得到了設備和廠房。這樣的投資,我看還不如用在國内呢。”
“……我們需要的是自由經濟,關上門說,社會主義經濟體系已經失敗了。我們情願和資本家合作,情願手中的股份少一些,起碼他會悉心經營這家工廠,保證這個項目的成功。”
“……”
也許這樣的言論,在今天的人們看來,就是一場徹底的笑話。其實企業的經營狀況優劣與否,與國有私有什麽的并沒多大關系,關鍵是先進的管理制度和不斷的創新精神。
好吧!經濟學上的問題可以争論。但隻要有些基本常識,也絕不會說這樣的話——情願給資本家讓利,也不願意與國有企業合作吧?
然而在當時的蘇聯,甚至包括中國在内的絕大多數社會主義國家内,多數社會學家、經濟學家已經轉而信仰西方式的自由資本主義。因此出現如此奇葩的言論,也就不足爲奇了。
(本章完)